第2章 第 2 章
吴柳盯着手机上更新的数据皱眉。
厨房外，吴妈妈做着两分钱一个的泡沫花花手工活。狭小的出租屋里，广播声在阳光下的灰尘中缓缓流动：
【昨日晚间9点左右，群星湖水库岸边发现已失踪七日的公交车。车内26位乘客已经全部身亡，具体原因警方还在调查中……】
她听到妈妈叹气：“这年头，怎么这么多出事的。”
“叹啥气呀妈。”
吴柳拄着拐杖艰难挪过来，坐在妈妈身边，拿过她刚做好的小花，热熔胶的温度微微有些烫手。
“这是什么东西？”
“房东大姐帮我领的一些手工活。”
吴妈妈把她手里的泡沫小花拿过来，塞进饮料瓶盖里给尾部定型。
“这样一个小花两分钱，一百个就是两块钱。房东说做熟了以后一个小时能整一百多个，妈一天做上几个小时，还能存点钱给你看腿……”
吴柳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腿，看到妈妈皱纹间的喜意，脸上的笑意撑不起来，鼻子突然发酸。
明明她已经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她们母女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命运怎么这么爱跟她们开玩笑呢？
窗边携着暑气的热风吹进来，稳稳落在吴妈妈满是大汗的额头上。
“好啦。”吴妈妈看了女儿一眼，声音温和。
妈妈一辈子和各种苦恼斗争，即使眼前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团糟，她眼角的皱纹依旧积极乐观。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就得往前看。你才刚大学毕业，人生都还没开始呢，别这么垂头丧气。”
她说话间已经又卷好了两个小花，手上沾上了一些热熔胶干之后白色痕迹。
“柳柳啊，妈刚刚看你在弄直播，怎么样了？”
“还行。”吴柳吸了吸鼻子，“刚刚看了看，多了16个粉丝。”
“第一次直播就多了16个粉丝啊！”吴妈妈扭过头，眉梢带着喜意，“我就知道我闺女干什么都行，妈不懂这里面的东西，但万事只要好好干，一切都没问题！”
“嗯。”
面对妈妈若无其事的鼓励，吴柳鼻子越来越酸，找借口站起来，“妈，我有点困，去外面洗把脸，一会儿我过来跟你一起做活。”
“不用不用！”妈妈使劲摆手，黄豆大的汗滴从鼻尖滑下来，被她随手抹去。“困就去睡，你腿上的骨头正长呢，我自己来就行。”
吴柳没吱声出去洗了把脸，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那里面的人眼圈通红，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手上一片湿润。
等涌出来的酸涩感缓缓消退，窝在墙角打开手机上那个血红色的软件，她手指停留在上面，半晌没有按下去。
两块钱，就是她和老妈两个小时的生命。
她瞳孔漆黑盯着微微发亮的手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里渗不进去半点光。
许久，她抬起隐隐发麻的手指，在那个血红色的骷髅头图标上点了一下，屏幕上铺天盖地流动的鲜血涌动起来，最后凝结成三个大字——【星期八】
惊悚开屏褪去，满是红色的底色缓缓变成黑红，吴柳在个人信息那一栏里点了点，两块钱的财富没有办法取出来，只有存活时间一栏里由【0】变成了【2】，粉丝那一栏又由【16】变成了【21】。
吴柳盯着那不太正常的粉丝数，缓缓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对面的观众是谁，但是……他们好像喜欢吃方便面？
——
红烧牛肉面霸道的香味在空气中浮动，孟小周看着吃得正香的爸爸妈妈吧嗒吧嗒嘴，狠狠咽了口口水。
他悄悄抹了下下巴，把升腾而起的馋意压下去，十根手指头紧张地在桌子下搅成一团。
“爸爸，妈妈，这个面……”
“好吃！”
孟爸孟妈齐齐放下碗，仰头吐出一口气，青白的脸上肌肉依旧僵硬，眼中却尽是进食后的轻松愉悦。
孟妈看了眼已经被自己舔干净的碗，那碗闪闪发光，清晰倒影着她的影子。
“小周，”孟妈激动看着儿子，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凑，“你这东西，在哪里买的？”
“学校不远处的一条街上，”孟小周想到自己还没拿出来的试卷，回答地老老实实，“那个好像是个人类的店铺……”
“什么？”孟爸舔碗的动作顿住，“人类。”
“嗯。”孟小周乖乖点头，“我看到那家店铺推荐的直播间了，主播确实是个人类。”
孟爸孟妈对视了一眼，“惊悚城里有人类面向鬼怪直播了？”
“没听到有这方面的消息！”
两个人看向安静坐着的孟小周，“哪个直播间，让爸妈看看。”
孟小周乖乖交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直播系统，打开关注列表，赫然发现今天刚刚关注的主播头像是一对数字“56”，头像上正顶着一个红色的摄像头。
这个主播在直播！
“爸妈你们快看，这个主播正直播呢！”
孟爸孟妈连忙凑过来。
——
咕嘟咕嘟的小锅里水已经冒小泡。
吴柳把一枚小鸡蛋放进去，滚烫的水温可以将蛋黄周围的蛋白烫的半熟，随着水温的慢慢升高，整个蛋会呈现光滑软嫩的椭圆形。
这是她自己做荷包蛋的小秘诀。
荷包蛋基本成型的时候，在沸腾的水中加入面饼，加入各种调料包，狭小的厨房里顿时就升起来方便面特有的香味。
为了让卖相更好一点，吴柳又在里面加了一根车祸之前买的火腿肠，和两颗挺脆扩爽的青菜，最后把房东太太好心送来的一盒圣女果切开点缀。
这碗面和昨天的不一样，昨天一袋面分成两碗吃，这次不仅是完整的一袋面，还加了鸡蛋和火腿肠，青菜和圣女果。
这么一份“豪华套餐”，标个什么价钱好呢……
她手指在桌子上有规律地敲着，眼神余光瞟到不大的手机屏幕，发现直播间实况下方的评论区竟然已经有了好几条评论。
【F区美女前后都有脸：好香好香！就是这个味道！】
【F区红衣怨灵：老孟儿子端着碗进化妆间的时候我就闻到了，实在太香，我几百年没有知觉的肚子都开始叫唤了……】
【F区床下一只眼：主播，去哪里买这么好吃的东西？】
吴柳看着几条弹幕的发评ID，眉毛不由皱起。
这些人的昵称，怎么越看越……惊悚呢？
【F区小周爸爸：主播的店铺在F区鬼怪小学那条街上，小周的面就是在那里买的。】
【F区开膛食人魔：人已到店铺门口，这里破得进去躲雨都嫌漏水，确定没搞错？】
【F区开膛食人魔打赏主播“F级防御道具——护身符”】
【F区开膛食人魔：主播饿饿，饭饭！】
吴柳看见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一条通知，通知软件正是这个诡异直播app【星期八】。
【恭喜主播“56”第一次获得来自另一位面世界观众的打赏，是否开启“道具交易论坛”？】
【“道具交易论坛”开启后可与有缘人在线下进行交易，获取的金额由主播自己处理，不再发放存活时间】
“不再发放存活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卖了道具的钱，不再遵循“赚一块钱给一个小时时间”的原则？
有人打赏，直播间一下子热闹起来。
【F区红衣怨灵：食人魔大手笔啊，是马上就要升职到E区了吗？】
【F区床下一只眼：食人魔哥哥苟富贵，勿相忘，哪天暴富不要忘了弟弟呀！】
【F区美女前后都有脸：那啥，食人魔大哥，你还缺女朋友么？(羞涩)】
【F区食人魔：……小美你就不必了，前后两张脸，我看了害怕！主播，想吃饭饭~】
那个“是否开启‘道具交易论坛’”的提醒长时间没有理会，已经自动选择了同意。
吴柳看着那些观众诡异阴森的昵称，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有这个“道具交易论坛”，跟手游里卖皮肤一样么？！
在“食人魔”的一再催促下，她以“30”块钱的价格把面上架到商铺里，捂着凉飕飕的脖子下播。
几乎是刚把面上架，后台就显示交易成功。
吴柳看了看软件里新增的论坛页面，潜意识觉得这跟游戏卖皮肤不一样，正犹豫着要不要点进去，屋子里广播的声音猛然炸起，她手一哆嗦，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一个个血红色的帖子。
【重金求“444号公交车”地图】
【购F级副本攻击性道具一件】
【求E级副本辅助性道具“神之眼”，随便来个大佬救救孩子吧】
【明天晚上九点三十分，“红楼噩梦”区第一层第三话，有组队的么？】
……
吴柳看帖子右下角的留言数量，几乎每一个帖子的留言都在几百到几千不等。
在她所见过的很多论坛中，这个论坛绝对可以算是在线人数非常非常多的那一类。
她刷新了几下，看到有一个标着血红色“NEW”的帖子正好在求F级防御性道具。她点进去，看到楼主给的价格，顿时瞪大眼。
什么样的“皮肤”能让人花30000块钱去买？！
担心被别人抢了先，她赶紧打出两个字【我有】，留言发出去才发现自己不是一楼，在她发愣的这几秒钟里，上面已经有了三十多层【同求】。
以至于她的留言在这一列队形中显得格格不入。
把帖子刷新一下，下面已经有六七个人人回复她：
【大佬看看我，我出31000！】
【我出33000，大佬救救孩子吧！孩子真的很需要！】
【上面的别卖惨，这里哪个人不惨？我出35000，大佬卖给我，价格不合适还可以商量】
【我出40000！玛德真倒霉，睁眼抽中生存率才10％的F级副本，生存率都10％还好意思标F级！】
【我出60000，本人是排行榜前五千，这次为朋友求道具，如果层主愿意卖给我，我以后可以带层主完成任何一次不高于自身等级的副本，决不食言。】
【我去！排行榜前五千的大佬？！】
【大佬还看得上F级副本？】
吴柳微微张大嘴，惊诧看着不断涌出来的各种跟帖。
一个连样子都不知道的道具，能卖六万块钱？！
这年代的钱这么好赚么！
要不是两个月前她和老妈还躺在病床上为了几千块钱苦苦挣扎，她都要以为这个世界通货膨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