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老杰克的故事（中）

杰克被送到了宠物医疗技术学院里面，在那里，他学习了如何清理狗毛，如何通过猫的舌头判断它有没有生病或是感染寄生虫。

那些有毛的或是没毛的家伙，它们就这么躺在杰克的手里，像是没有生命力的玩偶。

事实上，它们确实也跟玩偶差不多。

杰克重新装回了自己的身份芯片，关于维京人的书被切尔西全部收了起来。切尔西告诉他，那些书已经被他一把火烧光了，这些禁书，他是不会让它们有机会再出现在杰克面前的。

和书一起被烧掉的，还有杰克曾经的热忱。

他的双手沾了太多动物的毛，它们变得软软的，再也抓不住任何材料和工具了，他再也无法敲动那块烧红的铁板。

就这样在学院里待了三年，还有最后一年，杰克就可以学成毕业，成为一个宠物医生。

他的成绩很好，等他毕业以后，就可以直接保送进入一家宠物医院，切尔西也替他打点好了一切，只等着他在学校里乖乖的呆上一年，然后毕业。

可是意外总在一切看似最风平浪静的时候发生。

杰克在学院进修的最后一年，本该和前三年一样，老老实实的上学，放学，在学校里面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朋友。他的性格也不需要朋友。

但偏偏就是最后一年，杰克发现了那些在切尔西口中，已经被烧掉的关于维京人的书。

它们被藏在切尔西工作坊的最深处，被铁链，锁，以及各种保护措施隐藏起来。如果不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偷，杰克出来阻止他，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些书竟然还完好的藏在父亲的工作坊里。

他颤颤巍巍的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本散落在地的维京人神话。

像是三年前第一次阅读时那样，那些古英文裹挟着记忆向他席卷而来，如同滔天潮水拍打着海面一艘小型帆船，要把他整个淹没。

书里面有一首，用已经灭绝的卢恩符文写的诗，描写北欧古代的自然与诸神，大量启示录式的诗句，刻录着人类对原初世界的探索发现。

“太阳是世界之光，人类因尘埃聚集而诞生，瀑布是自山坡坠落的一条河。”

一首箴言诗，青雾离离，极光粼粼，将纷乱的世界归位为金木水火土，为那些凌乱在风中的生命招魂。

那时候众神还行走在大地上，冰原野草，维京人身后披着的是自由的极光。

杰克瞬间泪眼模糊，感受到一种久远的，远到在他出生之前就存在于他骨子里的东西。那种感觉令他一阵颤栗，骨头连着灵魂好像都被维京人取了出来，放在火里燃烧。

等切尔西赶回家里的时候，他看见的只有被打晕在地的小偷，还有捧着一本书正看的入迷的杰克。

“杰克...”

切尔西喊着他的名字。

杰克抬起头来看他，就那一眼，切尔西明白，他再也无法阻挡杰克追逐自由追逐梦想的步伐。

那个眼神，切尔西的身上也曾经有过。

“你不是说，这些书已经全部被你烧掉了吗？”

杰克问他。

切尔西嘴唇一张一合着，最后还是全部化成一声叹息。

他看向杰克，走过去，杰克此时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大了，那宽厚的肩膀想必已经可以承担起很多沉重的责任。

“我骗了你，杰克，如你所见，我没有烧掉他们。我不能烧掉它们，它们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了，他嘱托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这些书。”

“...”

杰克没有说话。

切尔西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已经争不过儿子了。

而且看杰克的样子，切尔西也没有任何跟他争下去的欲望了。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学习打造武器？父亲，我喜欢它们，我喜欢听到铁器的声音，就像是冰与火的淬炼。我喜欢把那些机械从图纸上变到现实中来。我喜欢把电线接起来，改几个构造，就可以变成武器的感觉。”

杰克不停的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一把丢下手中的书，抓住切尔西:

“我不想做该死的宠物医生，我不想整天和那些猫儿狗儿待在一起，它们身上的味道已经要让我发疯了！我想要的是和你一样，父亲，我不管你说的宿命是什么，我不懂它们，我也不想懂。

“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让我去做我热爱的事情，那我就去死。”

看到杰克这个样子，切尔西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终于妥协了。

他略显颓废的挥挥手，对着杰克说到:

“我知道了，就按照你想的来吧，随便你了。”

他妥协了，在杰克待在学院的第三年，还差最后一年就可以过上他希望杰克过上的人生的时候，他妥协了。

当晚，杰克就火速办了退学申请，他义无反顾的从宠物医疗学院退学，回到家，和他的父亲一起，成为了一名工匠。

而且在这方面，杰克的天赋明显要高于切尔西。他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和切尔西达到了同一个高度。

他开始出门接单子，为许多人打造武器，也成为了和切尔西一样的，小有名气的工匠。

不过杰克比切尔西的目标和野心更大，他要成为世界最好的工匠，让所有人一提到他的名字，就能在后面跟着说出他武器大师的名号。

为了这个目标，杰克又努力了十年。

终于，他成功了。

切尔西退休后，他接手了切尔西所有工作和老主顾，而且干的比他更成功，更令人满意。

经由他手打造的武器，无一例外，都很完美而又精准，几乎找不到第二把比这更好的武器。除非是杰克自己重新打造了第二把。

除了武器，任何可以由人打造出来的机械工具，杰克都很精通。

就这样，一共花了十五年时间，杰克就彻底取代了切尔西。他功成名就，即便年纪比他还要大的前辈，都会尊称他一声“老杰克”。

他能够做到许多工匠无法做到的事，轻易地解决其他工匠无法解决的难题。

可是他越成功，他越发现，以前的切尔西似乎有些东西一直隐瞒着他。

而且一反常理的，切尔西也不愿意看到杰克如此成功。

那种不愿意不是出自嫉妒，是一种微妙的，类似于担忧和恐惧的感情。

直到很久以后，杰克才明白，为什么切尔西一开始如此反对他成为工匠，为什么在他功成名就以后，切尔西会如此的畏惧。

他也知道了，切尔西一直瞒着他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