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应聘
“这么一个简单的工作都应聘不上，你说你有什么用？”李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鼻子里重重的喘着粗气，手上的杯子狠狠砸在桌上，溅起一片水花。
一个小时前，叶竹去他所在的工厂应聘仓库理货。三十多度的天，门窗紧闭的仓库像是一个大号的蒸笼，让人透不过气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叶竹一句话没说，先冒了一身的汗。
仓库的领导是一个四十多岁满脸冒着油光的胖子，一见叶竹那瘦胳膊瘦腿的便连连摇头：“我们这里一箱产品四五十斤重，你搬得动吗？”
叶竹配合的摇摇头，别说四五十斤，让她扛个十五斤的东西，她都能闪了腰。
双方都没看上眼，应聘的事情不了了之。
临出门前叶竹又见着李强和他的朋友。李强的朋友一听叶竹应聘的岗位就乐了，笑道：“你怎么来应聘这个岗位，电商部不是有个文员的职位挺不错的。”
他说，因为公司的加班工资比较高，仓库里面的一群老员工为了赚加班费，经常会想方设法的把新员工赶走。因此，仓库理货员这个岗位虽然时时在招人，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有新人能在这里呆的长久。
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入职，干了不到半个月就受不了老员工的刁难，不得不离职。离职的时候还要被人事刁难一番，最终大多数人都只能白干十天半个月，一毛钱也拿不到。
叶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掉进坑里，李强却急坏了：苦力活都做不来，你还能干啥？
叶竹耐着性子解释，就算不考虑老员工欺负新员工这种事，单单是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也不是我能承受的，就算骗的人家说能胜任，进去后吃苦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李强根本不听叶竹的解释，骂道：“你说说你有什么用？仓库里都是女的，人家行就你不行？你就那么娇贵？你看看人家的老婆，每个月几千上万的拿回家，你呢？这么简单的工作你都应聘不下来，你知不知道我那一堆同事都在笑话我？”
“所以，你是觉得我工作没应聘上，给你丢脸了是吗？”
“对！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你除了在家吃白食还会什么？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和你结婚，大马路上随便拉个女人都比你强！”
“李强，做人不要太无耻。什么叫我在家里吃白食。我嫁给你的这一年里天天给你那瘫痪的奶奶端屎端尿，抽空还要做一家人的饭。就算请一个保姆，你还得付工资吧，我怎么就吃白食了？”
大学刚毕业，她就和李强结了婚。李强说上班太辛苦，有些社恐的她便在家里做全职太太。
后来他泪眼婆娑的说他的奶奶瘫痪在床，没人照顾太可怜，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愿意，最终还是接下了照顾老人的重任。
二十四五岁正是鲜活的年纪，叶竹却像是老妈子一般给李强的奶奶端屎端尿。李强的奶奶张翠芳不是好脾气的，加上病痛的折磨，动不动就展示她那个年代的彪悍，各种器官从她口中飞奔而来。
没日没夜的照顾病人，还要忍受对方的辱骂，叶竹只感觉自己生生被折腾成了老太婆。
可是她没等来李强的感激，反而听到他小声地嘟囔：“一身的屎尿味，谁稀罕你做的饭菜。”
叶竹如遭雷击。这一刻，之前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她想起了李强总是在她做好饭后挑三拣四说饭太硬饭太软，菜太咸菜太淡。
仿佛只要是出自她手的饭菜，他总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来。叶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厨艺太过糟糕，还曾买过菜谱用心去学炒菜，却没想过，他只是单纯的嫌弃自己而已。
叶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劳动，以及缺乏保养，她的双手干燥且粗糙，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中年女人的模样。
叶竹失神囔囔：“李强，当初大学毕业的时候，你说你要养我的？”她举起右手在李强眼前晃了晃，“你就是这样养我的吗？”
李强满脸不屑：“我说你就信，你自己没脑子吗？”
李强的话宛若一声惊雷炸响在叶竹脑中，叶竹从来没想过，她辛辛苦苦的照顾瘫痪的张翠芳两年，换来的居然是他的一句：“你自己没脑子吗？”
她大概是真的没脑子吧。
叶竹不是傻子，她也曾怀疑过李强和她结婚的真实目的。可她总觉得李强对奶奶如此孝顺，人品不至于那么坏。
但事到如今，她还是忍不住打破自己的幻想，将血淋漓的事实摆在眼前：“刚结婚你就让我照顾你瘫痪的奶奶。现在你奶奶住进了重症监护室，用不上我了，你就催着我上班。所以，你所谓的养我就是让我像个保姆一样给你奶奶端屎端尿吗？”
被叶竹一语戳破心事的李强恼羞成怒，说话都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初让你，让你照顾奶奶，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有什么资格唧唧歪歪。你要是觉得委屈，当初，当初干什么去了。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有多少女生追我，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有的是人愿意和我在一起。现在，你还觉得你委屈了！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你在一起？”
叶竹的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瞬间火烧火燎。
一个漂亮的女生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叶竹觉得，大概是自己突然间变得很丑吧。
叶竹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美女，在学校时，长相也算是出类拔萃。但是，仅仅一年的时间，她便完成了美女和老太婆之间的转换，被生活的重担毁了容。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照镜子。不是忙的连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而是她不敢。她的衣服，因为反复的搓洗，已经发白变形。她的头发，像是野草胡乱生长，毫无美感可言。
她更不敢看自己那张因为睡不好觉而暗黄粗糙满是雀斑的脸。
此刻，她所有的窘迫，被李强毫不留情掰扯开，像是一个一个腐烂的苹果，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不再光鲜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