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敏锐的嗅觉
在文家住了两个晚上，白芨带着满满的收获上路。
从进入江南西道开始，对于户籍的管控明显严格了许多，虽然有提前的准备，但每路过一个地方都来一次检查也挺烦的。
于是白芨想到了老办法，找了一个去往京城的商队随行。
因为她是自带马车，身边还跟着护卫随从，领队只看了路引便一口答应，还没有收随队的费用。
有了商队在前面打头，过关顺利多了，就算是抽查也不会抽她这种带着孩子赶路的。
“娘，为什么那些叔叔不一起？”
白芨回头看了眼后方，顺手给小丫头理了理头发。
“因为叔叔们想省一点钱。”
尽管知道四个小朋友听不懂，白芨还是解释了一遍。
远行艰难，结伴而行就成为常态，路上可以互相照应也安全一些。
商队走南闯北，无疑是最好的领路人。
不想花钱进到队里的行人，会远远跟在后面，随着商队的作息而走。
这种情况几乎每一个商队都会碰到，也不会做出驱赶这种事，潜规则是默认。
商队同样怕路上不安全，人多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哪怕不是自己队里的人。
但商队也只会保证队伍里面的人身安全，对于那些跟在后面的行人，是不负责的。出了事，帮不帮全看领队的意思。
听完娘亲的解释，几人似懂非懂，但都明白了一个意思，那些叔叔可能没钱。
对于钱，白芨很早就教过他们，比如在海州一文钱能买到什么，普通人打一天鱼能赚多少等等。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小孩子会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不会天真地认为钱罐子里的钱无穷无尽。
有时候，同小朋友也是要讲讲道理的。
她们一共三架马车，都是双马，还有三个长相一致的男孩，这引得商队其他人频频看过来。
刚才的一番话，被旁边一名大爷听到，大爷若有所思，看了白芨和孩子一眼，又转头看向那些在树下歇息的人。
“亏我这把年岁，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看得明白。”
大爷摇了摇头，小声对自己的妻子说了一句。
“您从来没出过京城，这回不就是长见识来了吗？”
“说的是。那名女子有意思，对孩子一点都不敷衍。”
“真有福气啊，三胞胎呢。”
想到家里的儿子，大爷不敢接话茬，唯恐刺激到媳妇，这明显是四胞胎啊。
自己活了五十多年，好像真没听说过大兴有谁生四胞胎的，确实是天大的福气。
不过，我怎么觉得那小姑娘这么眼熟呢？
休息了一阵，商队又赶了半天的路，在入夜前停在一片开阔地带扎营。
跟随商队固然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但要严格按照对方的行进计划来走，因此并不会逢城必进，露宿野外是家常便饭。
新加入了两拨带有护卫的客人，领队的心也放下不少，就想把前面浪费的时间都补上来。
他亲自找到白芨和大爷，说明了自己的打算，诚恳道歉，还送了些礼物。
白芨收了对方的东西，表示同意这种做法，省点时间说不定可以在船上多玩一阵。
大爷倒是很爽快，只是大婶觉得丈夫的身子骨熬不住，满脸都是担忧。但这是丈夫的决定，她也没有反驳。
白芨在心里可不敢认为这两位是普通的夫妇，就是兴平侯两口子都没有这种气度。
虽然白大丫很少出门，认识的达官显贵也仅限于几个贵族小姐，但从排除法就能推定对方大致的身份。
随从带有明显的军中特质，大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霸气，大婶上了年纪却依旧雍容。
三者组合到一起，说明对方的身份不会低于二品，至少也是主政一省军政的大人物。
白芨更倾向于对方是皇族中人，诚王的属地就在这里，据说他和皇帝的关系很不错，没有受到太大管束。
心里大致有数，她就不再想这些，而是让惊蛰把胡椒拿出来，煮了一锅胡辣汤。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处于严冬时节。
南方的湿冷那真是浸到骨子里，怎么烤火都没有用，除非全身发汗。
这种天气在野外露宿，最容易生病，尤其是小孩子。
“冷吗？”
“不冷。”
分别摸了摸几人的手，白芨才算放心。
大崽一路上都是规规矩矩的，在看到汤好了以后，小声问道：“娘，能不能给那些叔叔一碗？”
“汤里面放了胡椒，这种调料比银子贵，你确定要送吗？”
大崽看着锅里冒着气泡的汤，有些拿不定主意，过了一会才抓着头发说道：“嗯，送。以后，以后我赚钱买。”
“好，我让你姑姑多煮几锅，你该做什么？”
大崽来到惊蛰身边，道了个歉，“辛苦姑姑了。”
“小事，乖宝。”
没过多久，汤煮好了，张茂领着两个人开始给所有人分汤。
白芨也没闲着，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欠条。
几个小不点明显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大崽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签了名字。
只是签完之后，他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白芨注意到儿子的神色，把一边的二娃和三宝叫了过来。
“你们心里怎么想的。”
二娃没有说话，脸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置身事外。
三宝最近被问得多了，有些明白了娘亲的意思，想了很久才说道：“煮普通的汤，用柴换。”
刚和张茂道完谢并通报了姓氏的宋大爷，在一边听到三宝的回答都惊呆了，险些就摔了碗。
这真是只有四岁的孩子？
原本大崽的做法就出乎他的预料，有仁心有担当，只是年纪小还不懂世间的险恶，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可这一个娃娃说出来的话，着实吓了他一跳，成精了吗？
卫婶子一样震惊，看着三宝的脸，心里恨不得把这个小人儿狠狠抱在怀里亲香。
多聪明的孩子啊。
白芨就知道这小子的逻辑能力一流，他未必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通过观察，判断出哥哥的做法娘是不认可的，所以换了个法子。
“大崽，你有这份心娘很高兴，就是做法不太好。你现在想不通不要紧，多用眼睛看，你们几兄弟也可以讨论。”
几兄弟相互看了看，然后同时点头。
不仅是大爷两口子，不远处的人看到三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做相同的动作，心都要萌化了。
“还有我。”
小四看到哥哥们不带她，连忙从姑姑怀里下来，跑到三人中间，使劲点头。
“哈哈哈。”
“这孩子好可爱。”
“好好玩的小姑娘。”
“真是福气，你看她多胖呀。”
小四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笑，心里一乐，开始一边笑一边点头。
宋大爷直接笑喷，这一家子太有意思了，尤其是那个小娃娃。
卫婶子捂着嘴，看清小姑娘的面容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又看看白芨的脸型，心中不禁感慨缘分真是奇妙。
宋大爷诚心谢过之后，带着妻子回马车上去了。
“真是个鲜活的小姑娘，让人看着就开心。这家的男人也是心大，居然放着母子五个独行。”
这话说到了卫婶子的心坎里，“是啊，那姑娘的年岁一看就不大，碰上了也是缘分，咱们多顾着点。小姑娘的眉眼和我还有几分像呢，我看着就喜欢。”
“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就是脸圆乎乎的，不太明显。”
“人家那是福气。”
“好好好，福气。”
宋大爷不和妻子争，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的眉眼，发现确实很像，尤其是笑起来脸上还有浅浅的……
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端正笔挺地坐了起来。
“陛下？”
宋继兴没有在意皇后叫破自己的身份，而是被心底冒出来的荒诞想法给震住了。
如果眉眼只是巧合，那皇后家族女子都有的梨涡呢？
孩子的母亲没有，而且言行举止全然不是妇人做派，反而更像一个父亲的角色。
假如，对方不是疏忽，而是压根就不存在呢？
“陛下，您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这一路走来，南边和北边的日子相差太大了。”
皇后知道陛下没有说实话，也不打算刨根究底，拿出褥子铺在车厢上，垫了好几层。
宋继兴看着两鬓已有白发的妻子，不由得心生愧疚，握住她的手，久久无言。
这一刻，皇后心里无比满足。
出来了大半年，除了护卫，两人连个丫鬟都没有带，什么都靠自己。
像平常夫妻一样，相互帮着搭把手的日子，她过得很有滋味。只盼着回去后儿子赶紧上位，趁自己还能动弹和陛下再到处走走。
“睡吧，明儿个还赶路呢。”
“你先睡，我找秦泽说点事。”
“好。”
披着大氅下车，宋继兴找到了正在值守的秦统领。
“你还记得太子被周将军救的那回事吗？”
“属下记得，是四年前的事了。”
“你去传消息，让近卫暗中查访，务必找到太子负伤逃亡的路径。”
“是。”
儿子不肯说，自己这个当老子的也就没有查那么细，人越变越好总归是好事。
现在不得不去弄清楚，这兔崽子被周将军救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就是这时间有点对不上啊，双胎一般都不足月，按这个推算，六七月的时候皇儿还在军营里。
算了，不指望那个破儿子了，自己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