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儿子,爹尽力了
去往洪城的路上，白芨和宋继一直在相互试探。
你赔一个小四，我出一个皇后，你打听我的家底，我摸清你家的人头，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等心里都有数了，双方鸣金收兵，和谐相处。
白这个姓氏在大兴是很敏感的，不比宋姓差多少
说起来，宋继兴能悠闲出游，宋承业能安坐太子之位，白氏功不可没。
新的储君上台，地位不稳的时候，最容易被人攻讦的就是所谓的天命。
一旦大兴发生灾乱，以前是对着皇帝，现在就是对着太子。
这是一种政治手段，以民意压皇权，有时候皇帝都不得不去妥协，甚至向全天下颁布‘罪己诏’。
太子就更不用说了，二把手的位置一向都是最尴尬的。
做好了怕一把手忌惮，干不好保不住职位，这其中分寸的拿捏尤为重要。
也就是碰上了宋继兴这样的老板，否则宋承业真不一定能这么稳。
三年前北边大多数地方雪下得晚，这种明显违反天时的现象，顿时就成为了有心人手里的刀。
你们看呀，刚册封太子，这上天就不下雪，意思很清楚了。
瑞雪兆丰年，这都没雪了，来年不要出乱子？
前一阵还有太子好男风的传言，陛下您不再考虑一下，选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
这是太子上位以来最大的危机，天意难为，身为天子也是不能违背的。
好在宋承业有点运道，在百姓都要忍不住的时候，上天在开春前降下了大雪。
尽管雪是下了，后面的问题也更多了。
先是上半年的干旱，紧接着就是小范围的蝗灾。
面对这种情况，就是宋继兴再怎么挺，杀再多的人都是没用的。
瞬间，请求废太子的奏章堆满了宏德殿，烧都烧不赢。
其实谁都清楚怎么回事，但没人会明说，这就是一场权力博弈。
眼见事成定局，皇帝都快顶不住压力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有一个地方的人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并且还有解决的法子。
这个消息成为了太子的救命稻草，皇帝留大军给太子压阵，自己亲率近卫前去查看。
宋继兴没有想到，这还是个老地方，接待自己的还是老熟人。
汪白轩意气风发，根本不认识来的这位大佬，只当是皇帝派来的大臣。
于是，他对着钦差就是一顿大侃，把整个淮宁提前围水的事大书特书，着重点名了白家和自己的功劳。
然后，宋继兴第一次记住了大小姐这三个字。
提前通过反常的天象预判来年的走势已经够可怕了，除此之外连应对的法子都有了，而且不止一种。
除了水淹，对于漏网的虫子，大小姐也安排了后手，那就是在田边养鸡和鸭。
大小姐在宁水县有很高的声望，所以很多人跟着白家养鸭，其他地方就养鸡。
开春后，家里的小孩子也领到了任务，那就是放鸡，在田里放。
不仅是耕作的时候，种下了粮食之后也没停。
比起干巴巴的草料和粮苗，自然是活蹦乱跳的虫子更美味，再说身边还有一个随时会打鸡的小破孩。
鸡，也是识时务的。
在上述的方法之外，汪大人还连夜召集下面的五个县令开会，着重点明可能出现的虫灾，必须让百姓在除草的时候把虫子抓出来喂鸡。
家里没有鸡的不要紧，养不起也没关系，鸡苗钱官府出，你们以后卖了成鸡或者用鸡蛋抵账都行。
同南方一样，整个淮宁的鸡苗瞬间成为了最畅销的东西，一苗难求。
几个月后，在多重防范下，淮宁的粮食不减范增，实现了大丰收，产量比去年多了足足一成有余。
宋继兴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朕真是会用人，硬是从沙子里面淘出了金子。
听完汪白轩的叙述，他当场拍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淮宁知州了，好好干。
汪大人顿时懵了，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是大老板。他上一回见到陛下那还是殿试，只敢远远地看上一眼，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今天，自己对着皇帝大谈特谈，还使劲吹牛？
就这样不仅没有被怪罪，反而升官了？
这让汪大人喜出望外，可惜找不到人来分享，大小姐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对于白氏说的理由，汪白轩是不信的。
从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大小姐很可能是躲麻烦去了。
关于这一点，他能肯定。
什么危险都有解决的法子，大小姐费点功夫肯定能解决，人就是懒。
现在带着肚子跑了，一个是嫌烦，二一个说不定还有其他打算呢。
大小姐从来不为了一个目的，而单独做一件事的。
至于为什么提前跑，那就更好解释了，带着孩子哪有孩子在肚子里方便？
人家临走前的法子，可是救了自己老命啊，还因此得了福。管他谁找麻烦，只要来了淮宁，全给老子趴着，兴平侯都不带怕的。
什么白大丫？
不知道，你搞错了，没这人，去别处找找，请别妨碍我公务。
有了前面的功绩，从此汪大人在淮宁的名声那是如日中天，政令下达无比顺畅，百姓都听话得很。
下属如此能干，皇帝满意了，太子的位置保住了，可有些人不满意啊。
一击不中没关系，机会多的是。
就算有人提前知道灾祸，那只能证明人家有本事，并不能说明太子的德行就好，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家伙，宋继兴才回到京城，气都没喘匀呢，这话题又被提出来了。
望着满朝文武，全都慷慨激昂，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他觉得索然无味。
真的，还不如汪白轩带着自己去田里面，一块块介绍，顺便拍个马屁来得快意。
除了领重兵的几位将军，宋继兴在朝堂上完全找不到可以为自己说话的人。
那几位勋贵，打仗是把好手，但要同文官吵架，一个回合都走不上。
带着这种抑郁的心情，宋继兴暂时把事情压住了，能拖就拖，想着是不是有妥善解决的办法。
不知道自己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了，他居然给淮宁的汪白轩写了封信，上面全是吐槽。
看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皇帝混得有多差？
写信只是为了发泄，全然没有对方能给自己解围的想法，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你看不起我儿子是不？那好，你们也有儿子的，老子收拾不了你，可以收拾你儿子啊。
接下来的几个月，皇城的近卫军那是跑断了腿，京兆府衙门的大牢都关不下了，不得不去找刑部借地方。
这一下子可把群臣吓傻了，名声这种东西底层百姓可能没什么用，但要当官就必须得有。
进了刑部大牢，哪怕转一圈就出来，这在外人眼里到底是不同的，这辈子的前程一眼看到头。
陛下，我们不提废太子的事了，您也高抬贵手，就此讲和怎么样？
双方达成一致，正式休战，局势开始僵持。
宋继兴深知时间不等人的道理，下一波攻势随时都会到，得赶紧把儿子带出来。
从那以后，宋承业的生活那是水深火热。
老爹在前面下棋，他在后面批折子。爹娘在吃锅子，他在桌边瑟瑟发抖，连杯热茶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暗无天日过下去的时候，有人给他送了节礼，还是大张旗鼓送的，满京城都知道。
汪白轩其实很慌，当着现任老板的面去拍未来老板的马屁，有点不妥。
可自从被大小姐打开世界大门，他觉得就凭皇帝陛下的态度，这次可以赌一把。
于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前一阵声名大噪的淮宁知州给太子送礼了。
这是什么行为？
对方主动送人头了，那就不能客气。
趁你病，要你命。
大朝会上，言官抢先发声，弹劾地方官吏与太子私交甚密，恐有不当。
而后都察院跟了一波，说之前的大旱和蝗灾就是这个知州有办法，其中会不会有什么？
之后，所有人都拼命搬石头，就怕井盖压不死。
但这一回，皇帝老神在在，看人耍猴戏一样高坐于上，心中惬意无比。
听你们集体在放屁，而我还不用闻味，爽哉！
等这些人口都说干了，皇帝才有所表示，给每个人发了份吃食。
明君嘛，不管对方骂自己有多狠，还要担心他们是不是饿肚子，多么的宽宏大量。
至于饭食里面有没有口水、沙子之类的东西，他一个皇帝怎么会知道？
皇帝请的东西，众人也不客气，不吃白不吃。
结果，才吃完，宋继兴就笑眯眯地问了，“好吃吧？”
“好吃。”
“没见过吧？”
“没。”
“那就给朕闭嘴，就是把你们都砍了，朕也只认这一个太子。”
这话是当众说的，以后必然要记到帝王本纪里面。
朝堂直接炸开了锅，聪明的看着碗里的红薯皮思考，转不过弯的已经准备撞柱子了。
最终，宋承业凭借两项天降神物，成为了大兴朝有史以来最得天心的储君。
这样的人，你们不赶紧求人家上位，还要废除？
皇帝摆事实讲道理，群臣都闭嘴了，再也不敢提起这事，直言皇帝乃圣明之君。
你以天意攻击别人，别人以同样的方式还击，而且无法反驳。
事后，力证储君天命所归的，也是这群人。
灾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不然普通百姓能承受住这么大的福气？
先苦后甜都没听说过，你们应该多读点书才是。
至今回想起那一幕，宋继兴依旧乐不可支，下半辈子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
白？
要真是那样，那可比吃鱼麻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