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正直的张大人
温馨的小院中,几个小不点有板有眼地扎着马步,用稚嫩的语气吼着‘嘿哈’。
张大人最喜欢孩子,定睛细看了好一会。
“大小姐,那是?”
白芨请他们入座,随口解释了一句,“我生的,小孩子对武艺感兴趣,让人随便教教。”
“哦,大小姐好福气。”
老张感慨不已,老天对她还真是钟爱啊,四胞胎,啧啧。
陈大人懵懂地端起杯子,差点喝到鼻子里。
忽视掉那名军官身上写有淮宁二字的铠甲,就是那三个男娃为什么如此眼熟?
好像,跟太……
这个猜测实在过于惊人,他连想都不敢想。
难怪那位一直都不肯大婚,缘由竟是如此吗?
大家伙都还在猜测殿下是想双喜临门,登位后一起办呢,哪知道人家可能早就悄悄弄完了。
三个啊,这不随便挑?
“陈大人,您很热?”
陈大人猛然回神,抹了把脸连声说,“不敢,不敢。”
这个态度让白芨挑了挑眉,眼睛这么尖?
“大人,喝茶,您二位忙活了一天,眼睛也该休息休息。”
“是是是,打扰了,打扰。”
对政治不甚敏感的张大人只觉得怪怪的,老伙计怪,大小姐也怪。
他没有多想,而是试探性地问道:“大小姐,您外出游学,想必有所收获?”
“大兴地大物博,随手捡了几样小东西。哦,海边的东西也不错,我见它们无人问津,从中挑了几样。”
“那能给老头子讲讲,是哪方面的吗?”
“都是些寻常玩意,孩子好吃,做母亲的自然要满足。”
听到又是关于吃食方面的东西,张大人习以为然,认为这才正常。
心里有了底,他暗暗计划该如何开口,便没有追问下去,开始扯闲天。
陈大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什么都顾不上了,趁着两人聊天的间隙,偷偷瞄孩子几眼,在脑海中疯狂比对。
见他们愿意耗时间坐着,白芨就更乐意了,什么话题都接。
起初,老张只是想套套近乎,等双方熟稔之后再谈,事情会顺利一些。
可聊着聊着,双方的话题逐渐跑偏,尚书大人的交代,早就丢一边去了。
“大小姐,商税收不上来呀,不然户部连丁税都可以不收。”
“人不逼一逼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干。”
“大小姐,此言何意?”
白芨放下茶碗,盯着面前这位白发大爷,说道:“商队过关,基本上都是对方说货物价值几何,你们再按照一定的比例抽税,是也不是?”
“没错,货物种类繁杂,行市千变万化,我等就算知道对方有所隐瞒,也无可奈何。”
“错了,你们能用最简单的法子,收更多的钱。”
老张诧异地抬起头,内心极为震动,他相信对方不会无的放矢信口开河。
“大小姐,能不能详细说说?”
白芨笑而不语,转头看向门外,似乎是想看看孩子们练得怎么样了。
“大小姐想让我做什么?”张大人一脸无奈,再三参拜。
“白氏敬贤尊德,听说官考一行共有七位大人,您能不能写封信把他们也叫来,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
“噗!”老张一口茶水喷得老远,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果然是这样吗,这位祖宗要一网打尽?
“咳,大小姐,这,不好吧?您这是?”
白芨敲了敲桌子,贴心地给对方分析:“大人,户部的日子不好过吧?各处都要用钱吧?还时不时收到拨款的圣旨吧?是不是天天都有人赖在你们那不走?”
一连串的反问说得老张哑口无言,还没等他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对方又开口了。
“您和陈大人暗访前山村,发现惊天大秘,离开之时被白氏察觉,遭到扣押。无奈之下,答应对方的要求,写信引其他三位同僚过来。
实则,信中暗藏玄机,点明让对方带上卫队,攻破这个罪恶的地方。”
张大人:……
您这是连卫队都不放过吗?
左边是一面之缘的同僚,右边是户部凄惨的现状,老张考虑了很久,还是摇头拒绝。
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亏心呐。
“大小姐,我看陈大人就很合适,他与那三人的关系不错,这信可以由他来写。”
被人点名,老陈一脸骇然地看向多年老友,怎么也想不到老张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卖我卖得这么熟,第几次了?
陈大人突然就想通了,为什么自己为官近二十年,别人都不跟他玩,就老张不嫌弃。
白芨简直要笑死了,看到犹豫不决的陈大人,直接把小四喊了进来。
“娘亲,我还没练完啊。”
“嗯,跟两位伯伯打个招呼,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哦,小四见过两位伯伯。”
张大人跟没事人一样,乐呵呵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还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当做见面礼。
“诶,小姑娘真好看。”
陈大人看到小四的笑容,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颤抖着双手递了块玉佩过去。
等孩子蹦蹦跳跳出去,他一口喝干茶碗里的水,豪气地说道:“写,我这就写,请他们过来吃晚饭。”
老张本来还有些歉疚,但一看到这人如此模样,顿时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转眼之间,变化这么大,那个小姑娘有什么问题?
老陈眼神幽幽地看着面色微变的老伙伴,心里生出几分畅快。
臭不要脸的,你又没近距离见过皇后娘娘,尽管去想,这要能得到答案算你厉害。
憋死你。
很快,一封带有暗语,行文稍显急切的书信就写完了。
白芨一扫而过,很满意陈大人的文笔,不得不说这一位真有两把刷子。
“张茂,亲自送到县衙,倨傲一些,争取早点把人带回来。”
“是。”
在大小姐做安排的时候,老张厚着脸脸皮凑到陈大人面前,笑眯眯地问道:“老陈,咋回事啊?”
陈大人一把将他推开,怒道:“滚,你这个缺德玩意。”
张大人笑容都没变,好言好语继续问,“老陈,咱就是砧板上的肉,早晚得写。这不是你出身翰林院,才华比我多多了,在你面前我怎么好献丑。”
“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就原谅你,这事没完。”
白芨啧啧称奇,虽然陈大人的口风依旧强硬,可这弱了三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果然,脸皮不够都当不了官,瞧瞧人老张是怎么干的。
张大人也没想一下子问出什么,给他续了杯水,就不再管了。
“呵呵,大小姐,现在能不能说说您那个法子。”
这用完就丢的性子,属实让白芨开眼,老陈鼻子都在冒烟。
“户部的做法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对方敢把一万两银子的货物报成一千两,甚至几百两?”
涉及到正事,张大人立刻正经起来,细细回想地方提上来的公文。
这时,就连一向不怎么理会朝政,只会讲学的陈大人也收起了心思,想听听这位大小姐有何高见。
作为给皇帝讲书的翰林,他常在宏德殿走动,知道更多内情。
张大人觉得户部的政策没错,人才难求,那么多个关口不可能做到货物让户部估价。至于对方肆无忌惮地压价,这也是个现实的问题,背后有人呗。
“大小姐,您就别卖关子了。”
白芨有点失望,这人圆滑过头了,并不是自己理想的代言人。
“因为没有监督和反制措施。”
“有理,可您也得体谅户部的难处,没那么多能人。”
“不用能人,定个规定,让各边军执行就好。”
老张眉头紧锁,想不出边军除了威慑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商队根本不带怕的。
除了临时投喂,背后的各大世家日常也会打点,因为边军也要吃饭啊。
白芨没等他再发问,直接说道:“既然对方说货物值五百两,那好,我就地八百两买下,都不用让他们冒风险出关售卖。”
由于商队出关后归期和路线不定,朝廷都是在出关的时候收税,这样虽然收得银子少,但胜在稳定。
要是收进关税的话,就要冒着对方不走这里,或者一去不回的风险。
这也就造成了商税难收,户部投入了人力,却只能养活差人的窘境。
张大人听到大小姐的话,眼睛的亮度提高了八分,整个人都神气洋洋。
这招釜底抽薪,实在太狠了。
虽然里面肯定会有漏洞可钻,但给户部指明了方向,可以照着这个去细化规定。
比方说,商队全部的货物不能强买强卖,那我买一样行不行?
专门盯着值钱的,这做起来并不难,你还不能不卖。
商队是不可能说出过关后,自己货物真实价格能达到多少,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我就盯着你的成本价,给你加一倍利润,你要还是不卖,那不就说明你报的数字离大谱了吗?
妙啊,这么一来,所有商队报价都要慎重考虑了。
此法,目的不在于真正去买东西,而是在敲打对方,不要太过分。只要他们害怕,就不敢太胡来,价格一高商税不就多起来了?
张大人无比佩服,这一位也是算计人心的高手啊。
然而,白芨又说了:“大人,户部可以在互市的关口开个集市,你们把从商队里买来的货物,就地提五成的价格摆摊,这不就原地消化了吗?
生意,应该会很好的。”
‘啪嗒’,张大人的茶碗掉在地上,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闪现。
大小姐,户部有个尚书即将致仕,您有兴趣争取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