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玫瑰
叔啊,我本名叫田俊,你可别忘了啊。
所有人都叫我玫瑰,可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外号,我觉得有点娘,不符合一个男子汉的形象,不过他们都这么叫,而且也叫顺口了,我也只能接受了,但如果我还有重来的机会的话,我希望他们叫我冠军,因为比赛里,只有这个名次才能被人记住。
老李啊,嘿嘿,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叫你了。
我知道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每次叫你李叔的时候,看见你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想偷笑。
一来,我就是想逗逗你。
二来,我觉得你确实做到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担当。
我们相遇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是一直跟着青姐他们的,我也是很后来才加入这个队伍里的,我原本是想就这么混着,等那天队伍散了,再去找另外的人搭伙。
可你到来之后所作所为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未来。
灾变以后,我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我加入过很多幸存者的队伍,他们看我年轻,腿脚又跑的快,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是负责帮他们抢东西。
而抢来的东西往往都是满足他们自己,并没有分给别人的打算。
所以我看到你在队伍里,将自己的物资分给老人和孩子,我一度认为这个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嘿嘿,叔,原谅我,我只认为过这么一次。
后来我们一路同行,你很有担当,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让我们先去一旁等候着,然后等你解决。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特殊感染者的时候吗?我自告奋勇上前去当诱饵,是因为我想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老李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有时候给自己找的担子太重了,可以适当的分担一点给我们,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虽说天塌下来先砸死大个的,但你这大个的倒了,不还是要轮到我们这些小的吗?
我很喜欢跑步,有时候我们找到歇脚点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出去跑一会儿。
我知道你很诧异,你的脸上就差没有写明这小子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
我喜欢跑步是因为我的父亲。
我叫他老田。
我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因为难产,最后在保大保小之间,我母亲痛的已经快晕过去了,但依然大吼着把生的机会留给我。
虽然我的脑海中一直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影像,但并不妨碍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最后是老田一手把我带大的,又当爹又当妈的。
老田是个赤脚医生,没有正规的证件,凭借着一手精湛的医术传遍了十里八乡。
每天来找他寻医问诊的人络绎不绝。
他替人看病很奇怪,因为他要的诊金五花八门。
有时候是几本书,有时候用草药换,还有就是和别人换母乳。
当然是为了我。
老田有时候经常拿这件事打趣我,他说我是喝百家奶长大的。
我小的时候对他老是拿这件事说我感到很生气,现在想来,他面对还在襁褓中的我,更多的是无奈和心酸吧。
母乳有营养,他想给他孩子最好的,仅此而已。
靠着老田妙手回春的本事,我小时候的生活过的还蛮不错的。
家里新修了房子,条件慢慢开始变好,所有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老田给人看病结算诊金的方式更加古怪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倒贴药材。
我不明白,但他整天乐呵呵的,隔着一张方桌帮助病人排忧解难。
对了,那张方桌自打我懂事起就在了,我甚至一度认为它的年纪比我还大,方桌上放了一块厚玻璃,玻璃下面压着的全是我母亲的照片。
随着年龄的长大,我也在学校中被一些物欲横流的风气多少感染了。
我问老田,为什么有些人来我们家看病,你不收钱呢?
老田和我说,那些人本来就被病痛折磨够了,再加上生活又困难,你不觉得我免费给他们治病后,他们脸上笑的很开心吗?
所以,老田给我表达的理念就是,病人开心了,所以他也很开心。
我不后悔救了那两个孩子,也不后悔回来救了丫丫,因为我觉得大家能开心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们家那边爆发了山洪。
通知我们撤离的时候我和老田是完全能转移的。
但家里还有两个腿脚不方便的病人。
大雨倾盆而下,老田让我自己先走,他回去把病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看他瘦弱的身躯搀扶着病人很是吃力,于是我也上前去帮忙。
他大吼着让我先走。
暴雨打在我们身上每一个部位,雨衣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不想走,我母亲走后,老田一直没有续弦的想法,我和老田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已经离不开彼此。
我们将第一个病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后,老田让我呆在那里,然后他回去接着转移第二个病人。
我不听,我执意要去。
时间紧迫,他拗不过我,只能任由我跟着他。
等我们把第二个病人从家里扶出来的时候,洪水已经从屋后倒灌而下,我转头看见满天的洪水奔腾着从空中劈头盖脸的呼啸而来,我吓傻了,共工怒触不周山,也不过如此吧。
老田第一时间拉住了我,但病人也被冲跑了。
幸好在最后的抉择上,老田还算有点良心。
我们两个羸弱的身躯相互依偎在一起,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瑟瑟发抖。
总算老天爷留了一点生机给我们。
山上冲下来的一块巨石被卡住了,水势有了缓解。
趁着这个功夫,老田带着我转移。
等我们来到岸边的时候,才发现想要上去必须要登上一个斜坡。
老田试了一下就放弃了,因为太滑了全是泥浆,根本没有着力点,借不了力。
老田让我站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把我送了上去。
我很害怕,一直在哭着,嘴里已经分不清楚是泥水还是泪水了。
等我转头想去拉老田的时候,石头滚了下来,然后把他带走了。
他被冲走的时候用尽全力发出了吼叫。
他说儿子快跑!
儿子快跑。
这一句话在我无数个梦里回荡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句话仍然在我耳朵里经久不息。
我开始练田径,只练跑步。
因为我要听老田的话,他让我快跑。
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听他的劝告,说不定老田现在还坐在那张方桌后,笑眯眯的看着我从学校回来。
我练跑步很刻苦,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了同校专业田径队的,因为每当我想要停下的时候,我耳边都响起了那句话。
他说,儿子你快跑啊!
后来我拿了很多奖牌,获得了数不清的冠军称号,但我找不到人和我分享,所以那些奖牌都被我用来送给一些落后山区的学校了,用来鼓励那些孩子,跑的快说不定就能改变人生。
对了老李,我的腰包里有一副黑框眼镜,镜腿缠着黄色胶布,很好认,是老田留下的。
如果我醒不来了,就把我们葬在一起。
我好方便下去告诉他。
是不是只要我跑的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