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当小羔羊
尽管如此,吴建义还是一脸严肃地批评:“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请假不好,偏赶上大检修之后,这下好了,三号粗麻车间全体趴窝,这损失你赔得起吗?”
呵呵,前世也是这套嗑儿。
三号车间的梳麻机齿轮被人动过手脚,导致运转三天后就出现故障。
当年,这些事故可是一股脑都扣在何帅头上,说他检修时没查出来,而他那时正颓废,任人宰割。
重活一世,怎可再当小羔羊?!
何帅还记得动手脚的人很懂机器构造,将松紧程度把握地刚刚好,让厂子蒙受不小的损失,也是导致麻纺厂破产的一个间接原因。
“那走吧,去三号车间,在这儿呆着干嘛?”何帅转身往外走。
吴建义一愣,这小子不是个急脾气么?怎么听到这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三号车间,生产主任和副厂长急地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地见谁骂谁,人事科长周清泉则在一旁不停地摆弄机器。
一批粗麻布卡在机器上,在没检测出结果之前,谁也不敢贸然剪开。
谁都知道,这一剪子下去容易,但黑锅一甩起来,指不定就落到自己头上。
见何帅过来,已经拔顶的副厂长郑德胜手指着他:“小何,平时你怎么偷懒,看你爸面子,我都当看不见,可这次出了这事故,你自己来说说,怎么处理吧!“
说完,似是气不过,又恨恨地补充一句:”把你小命赔上都不够!”
何帅信步过来,满脸不在乎。
周清泉焦急地问何帅:“你快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已经纺出来的粗麻布用不用剪?还有库里那些,也都废了!”
郑德胜的火气一下子窜起来:“让他看?老吴都看不出来,凭他?!我呸!”
由于损失不小,厂子雪上加霜,何帅可以理解副厂长的愤怒。
与何帅的淡然相比,吴建义抓耳挠腮地自责,多少有点用力过度,看得人尴尬不已。
“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郑德胜挥着手。
吴建义忽然抬头,道:“我想起来了,我老婆的表弟,大学刚毕业,学的就是机械,说不定他能行!”
何帅侧目,这不就是替换自己的那个人吗?
还什么大学毕业,根本就是个肄业,进厂勾搭了好几个小姑娘,最后搞大人肚子还不承认,机修技术也仅仅会拧个螺丝、点个润滑油而已。
何帅不屑一笑,摇摇头。
吴建义皱眉:“你笑什么?”
“人家大学生都包分配,嫂子这表弟……就怕咱厂用不起。”
何帅清楚地很,此时“表弟”就在厂区某个就角落候着,就等着传召呢。
周清泉皱紧眉头:“小何说的没错,咱们这没有编制,你说让人家白帮忙怕是不好,要不……要不跟办公室商量商量,扣点过节福利下来,给人家点报酬。”
何帅竖起大拇指:“还是周科长想的周全,不过这个故障不劳烦外人,咱自己厂的也能解决。”
郑德胜指着何帅数落:“看把你讷地!还咱厂自己解决,你可知道,出事到现在,停产和废布是多大损失?”
吴建义就等着“懿旨”呢,见何帅添乱,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掀翻过去。
“何帅,你个中级技工哪懂厂里的损失?别跟这添乱了,哪凉快哪呆着,等着处罚吧!”吴建义说完,就眼巴巴瞧着周清泉和郑德胜。
郑德胜意思是赶紧找人过来,而周清泉则打量何帅好一会儿。
正在吴建义准备拔腿去找人之际,周清泉忽然开口:“要我说,让小何同志试一下吧。这条线一直他负责,他比别人更清楚。”
吴建义气急败坏,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不轻不重地对周清泉开口:“周科长,你该不会念着跟小何他爸那层关系,想包庇他吧?”
周清泉是何帅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后来因伤才从机修组转去人事科。
当着副厂长的面说这话,周清泉虽然气愤,也只是隐藏起自己缺少两根手指的右手,心平气和地回应:
“我如果真包庇,他早就不是中级技工了,他自小跟他爸在咱厂车间转悠,手艺咋样谁不知道!”
何帅有些惭愧。
前世的周清泉其实也是处处尽力维护他,怎奈自己混蛋,竟然不分是非,还恨了他好一阵子。
“郑厂长,您说句话。”吴建义一脸委屈,两手一摊。
“谁闯的祸谁来修,修不好再去找人!”郑德胜咬牙切齿,又一副恨铁不成钢:“何帅,你跟你老子比,真是一半都不如!”
何帅做作地叹口气,之后连看都不看,就让库管去取齿轮,型号张口就来。
话落,吴建义皱了皱眉。
“你咋了老吴?”郑德胜问。
“哦、哦,没什么,这连看都不看就开药,不胡闹呢嘛?”吴建义语重心长。
“哼,给他个机会,免得找别人修好了,他再给我来个马后炮!”郑德胜狠狠瞪何帅一眼。
何帅站那没动,白那粗麻布一眼:“看那布就知道问题在哪儿,哪还用开机检查?!”
“吹吧你!”吴建义索性靠在机器上。
齿轮拿回来,何帅就径直走到二号线尽头,熟练地打开机器,将齿轮取出。
吴建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怎么可能?这小子怎么知道问题在甲组三排齿轮上?!
何帅将取出来的齿轮,和库管拿来的齿轮都递给周清泉。
“周科长,你看。”
周清泉本来就是技术出身,他一眼就认出,这齿轮又旧又破,早就过了安全使用范围,而且有好几个尺牙被人为磨过,导致从偶然脱扣,直到完全脱扣,用了大概三天时间。
吴建义手心直冒汗。
找到问题原因,郑德胜暴跳如雷,大声质问:“谁换的?!谁给这条线做的维护?!”
吴建义连忙指了指何帅。
没有监控的年代,是非往往只凭几张嘴。
其余几个机修技工也被喊来,大家一致证明,这条线一直是何帅负责。
众人把目光投向何帅,等他的解释,这时候的吴建义,又恢复刚开始的傲慢。
何帅将两个齿轮交给库管,问他这两个齿轮型号可是一样的。
库管肯定地说:“那一定是一模一样。”
何帅又让库管回忆,自己最后一天上班时,是不是从库管那领过新的。
库管翻看出库单,指着何帅签名,肯定地点头:“没错。”
吴建义嗖地上前,义愤填膺:“好你个何帅,你竟然领了好的齿轮却不用,继续用旧的,说说吧,听说你搬去锅炉厂家属楼住,哪来的钱?!这齿轮可能卖三十多一个!”
“呦,吴组长这么清楚黑市交易?我可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何帅说着,一把拨开吴建义指着自己的手,反问:“这齿轮要是没有磨损,正常工序取下来、再装上,要多长时间?得几个人操作?”
技工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