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局
见此情景，何观察大吃一惊。
没想到此地民风如此彪悍，说动家伙便动，完全不给人商量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上位者的通病，把百姓当作软面团来拿捏，却从来不想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真到把百姓逼急了后，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那个胡保正心里却很高兴。杀官造反，那是遇赦不赦的大罪。阮氏三兄弟在石碣村甚有威望，以至于他作为一方保正却始终无法把手伸到石碣村里去。
这下好了，三阮兄弟不自量力想和官府对抗，他已经盘算着此后如何把这边的良田据为己有了。
和天兵对抗？笑话，何观察可是带了十几个有经验的做公的，还点了州里一百多名巡检官兵！只要不是正面和梁山贼人对抗，拿下石碣村还是有把握的。
今天的事本来就事发突然，胡保正也是获得密报，说是梁山首领王伦私会阮氏三兄弟。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便马不停蹄直奔州里驻停在梁山边的巡检司，正好何观察在彼，便想着来一场奇袭，或能收获一场奇功。
匪首下山，这种机会百年难得一遇，否则如果王伦在山上，凭他这点人和胆量，是万万不敢伸这个手的。
要不然为什么王伦等人啸聚梁山几年，他从来都没有为国家惩除贼寇这个想法呢？
在他认为，王伦等下山，便如猛虎入了平原、蛟龙离了大海，还不是手到擒来？那时节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因为他听得真切，王伦只是一叶偏舟，带几个伴当而已。
只是没想到阮氏兄弟真敢和官府叫板，而且貌似战斗力不弱啊。
“观察，这两人便是另两个出名的刺头，前面拿刀的是阮小五，跟着他拿叉的便是阮小二了。”
胡保正不怕，他相信人多势众。并且今日已经得罪梁山了，拿到匪首不但是大功一件，还能永远消除危险、称霸一方，好处多多；而一旦王伦走脱，他只有远远遁逃才是出路了。
何观察同样是信心满满而来，眼见得正主即在前面，当然不会容忍阮氏兄弟坏了大事。当下大喝道：“这些天杀的渔民！不思精忠报国，却与贼人混作一团，果然不是良善之辈！左右与我拿下，生的死的不论，赏钱万贯！”
果然钱为人之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时便有两个手头功夫了得的捕盗小头目互相望了一眼道：“他两个渔民，成得甚事？我们兄弟并肩子上，先打翻了前面的那一个！”
毕竟对面的不是梁山上名声远震的贼寇，这两人把江湖上的手段拿出来，倒也有模有样。郓州一带向来盗贼猖獗，他们两人能升到头目，却是立了不少功劳的。
阮小五望着面前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心下先有三分盘算。他们兄弟三人技艺都在船上，于陆地上的功夫却也有限，对上这两人倒不是怕输，而是怕折了锐气，要知道对方还有上百号人呢。
可是此时已容不得他后退半分。后面屋内，阮小七正安排王伦和自己老母妻子等人坐船往深巷里避，他要给他们留出时间。
并且既然决定上梁山了，他也想用此仗展现三兄弟的实力，不能让王伦看贬了。即便人家准备让自己带梁山的水军，但自己如果表现得太水，也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地坐那把交椅不是？
还有，官兵例来欺侮百姓，那个胡保正更是自己的死对头。趁这个机会，他也想杀个痛快！
只是他擅长用软实力赢人，现在双方面对面站着，便完全没有用计的机会，只高呼一声：“小七！阿娘和二嫂上船了没？”
他已看出官兵都在岸上呐喊，水里却一条船儿都无，要么他们不习水战，要么没有意识到这点。这样虽说看起来己方被围，只要有船，实际上有无数个通道可逃。
只有家人走了，他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厮杀。
不过回答他的是阮小七的大喊：“天杀的官兵，原来竟然带有弓箭！”
回头看时，却是有一路宋兵抄在房屋的后面，虽然隔着河道，却用弓箭往屋里射。阮小七空有一身武艺，在密集的箭头下只能躲在屋内。不但他，包括王伦和老娘、嫂子在内的一干人都抬不起头来。
这就是宋兵的特色了。
通常，宋兵一个都的百人中，马军每一都枪手、旗头共十三人，其八十余人并系弓箭手；步军每一都刀手八人，枪手一十六人，其七十余人并系弩手。
所以宋兵的特点在于远攻而非近战，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孱弱到对上辽兵屡战屡败，岳家军却能和金兵最强势的铁浮屠对抗。除了军纪严明这一点，与宋兵擅长用箭特别是弩相关。
床子弩、神臂弩，是克制金国重甲骑兵的法宝，金兀术就哀叹过：“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惧”！
此时，阮小七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看看渡不过河，宋兵自然就用起了远战的兵器。百人就有几十张弓，可能很多人的准头并不高，但是这东西有时候也不需要多大的准头，特别是许多人一起发射的时候。
乱拳打死老师傅，几十支箭雨绝对顶得过小李广。便是花荣在此，也只能哀叹了。
阮小五和阮小二看了吃惊，这锐气也一下子垮了下来。虽说冬天，身上穿的衣服厚了些，却仍然敌不过利箭。前面重重叠叠那么多宋兵，哪怕把两个小头目杀掉，架不住人家用箭啊。
屋内，阮小七在设法寻找避箭的木板木头。躲在屋里虽然暂时安全了，却不是长久的办法，总得想个主意跑到船上是正经。否则被官兵逼近，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宋万也有些惊惶。他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武力值，乍逢此难，早已手足无措。估计若是黑旋风，只怕早已冲出去大杀四方了吧？
都说危难之时见义气，这个时候了，他还没忘记安王伦的心：“哥哥休慌，放着宋万在此，便是死，也要护卫哥哥冲出重围！”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坚毅，只是没注意看王伦那张露出笑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