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代篇(五)
岑子箐本意是不想多管的,可再不出手的话,自家小孩人就凉得彻底了,容不得她犹豫。
手中猛地一顿,瓷碗里的清酒随着这急促的动作洒出些许,粘上了她的衣袖。
不过这种时候显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邵玉泽和那偷袭他的瘦小男人身上。
瓷碗碎裂的瞬间,不知是有意无意,断裂的瓷器直射向邵玉泽的方向。
“少爷,快闪开!”
黑衣想要拉扯开邵玉泽,却早已失了先机。
即便心中知晓岑子箐并不会伤害他,邵玉泽还是下意识紧闭双目。
疼痛感并未袭来,可他却切切实实地嗅到了血液的腥臭味。
回身一看,自己的目标正笔直地倒在地上,半边脑袋都差些被削下。
这是普普通通的瓷器绝对做不来的,由此可见那道划过的瓷器中所带有的内劲是多么深厚了。
黑衣见此,松下一口气,自家庄主,在关键时刻,还是很能靠得住的。
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酒馆内的氛围,见识过岑子箐随手掷出的瓷器,原本还有些认为李忠是在放水的人儿,也没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一时间,酒馆内居然也算是和谐。
岑子箐斜靠在墙边,在对坐李忠问询自己是否认识两人时,犹豫了一刻:“要说不认识,李兄会信吗?”
李忠乐得大笑,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此事。
岑子箐还想继续喝酒,可却被一只不大不小的手掌扯住了衣角。
不知为何,邵玉泽心中升起了微妙的不爽,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要被抢走了的错觉。
“姐姐……他是谁啊?”岑子箐愣了下,有些好笑地看着那故意放软了声色,瞪大了双眼,做无辜状的邵玉泽。
“这是姐姐新认识的朋友。”
岑子箐在‘姐姐’二字上刻意加重了音调,似乎是在强调什么。
“李兄,这是我弟弟。”岑子箐介绍道。
李忠露出了个羡慕的神色:“妹子啊,你们的父母一定极为出色,姐弟俩长得都这么好看。”
李忠其实也就是随意一说,但没想到这说法反而触及了两人的逆鳞。
邵玉泽明显冷淡下来,神情也没了之前作出的娇憨模样。
至于岑子箐,眼神闪过不算明显的凌厉之色,突然有些不想再交谈下去了呢。
给邵玉泽使了个眼色,两人还是很默契的,邵玉泽立刻读懂了她的意思。
心中不免欣喜,说出的话也具有活力。
“姐姐,我们回去吧,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岑子箐似是无奈地瞪了邵玉泽一眼,脸上却没有什么不耐。
满是歉意的看着李忠。
听言,李忠也不好继续挽留。
“妹子,你们姐弟关系真好啊……那咱们下次再约?”
话音落下后,李忠想了想,又道:“对了,过些日子举办的武林大会,你会去吗?”
岑子箐眼里带笑:“当然!”她要是不去,谁来主持?
回程的途中,黑衣难得插上了嘴:“庄主,您又偷跑出来了?”
岑子箐嘴角的笑一僵:“怎么能是偷跑呢?我这不是来找你们的嘛……”
越说声音越小,一副心虚得不行的表现。
“呵,找人找到酒馆了?”本来黑衣是打算就此揭过,可是见自家庄主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垂死挣扎,斜眼看她。
“这不是找到了吗?”岑子箐回答的理直气壮,要不是她去了酒馆,那小孩就要殒命在那儿了。
这倒是无法反驳,黑衣沉默了。
……
回到庄里的时候,白衣就扑了上来,说是扑其实也不恰当,只是她整个人都趴在岑子箐身上,不停地嗅嗅闻闻。
然后冷笑着等她解释,岑子箐又怎会因为骗了下属偷跑去喝酒就愧疚。
之前的心虚已经算是很不容易才拥有的情绪了。
“我不去酒馆喝酒的话,这小孩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白衣立即被转移了视线,心中焦急。
趁着他们解释的空挡,岑子箐悄悄离开了。
书房内的密道,岑子箐笔挺地躺在里边儿,胸腔的起伏几乎看不见,要不是面色红润,恐怕一眼望去,让人分不清是死是活。
“这玩意儿是真的疼啊……”
岑子箐自言自语,心脏的疼痛甚至有些殃及了池鱼,让她感觉头疼欲裂。
系统:【所以说啊,又不是真的受伤,为什么还要让我无时无刻开着疼痛感知啊……】
“做咱们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感好嘛?”岑子箐笑着说。
“再说了,不真实点,又怎么能让剧情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下去呢?”
系统:【……】
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夸自家宿主有职业道德。
又或是骂她愚蠢,这种东西随便演演就好了,何须这么认真?
再或者,心疼心疼那被利用,却还一心一意为宿主着想的可怜反派。
但最后,它选择了沉默。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岑子箐从地上爬起,散乱的发丝更是令她填了几分不羁。
邵玉泽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岑子箐。
训练出的平稳的心跳骤然加快,好在极速调整好呼吸,才没让她看出什么来。
突然,邵玉泽注意到了岑子箐的唇瓣,病态的惨白,无端让他想起了前几日所发生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岑子箐狼狈的一面,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那名为揪心的情绪波动。
可能是年龄尚小的缘故吧,当年父母亲死在他面前,他也只是感受到了无措与心慌。
乃至怨恨老天对自己的不公,也没有这种好似有把小刀划破了自己的心脏。
明明已经快要愈合,却又被同一人一把撕开,继而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好似根本没有在意她对自己做出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明明知道不应该,邵玉泽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姐姐,你受伤了。”
只是,语调没有起伏,听起来像是陈述句。
许是没想到邵玉泽会这么说,岑子箐蹙起眉头。
最终只是摸了摸头,没有过多的解释。
这样的岑子箐,邵玉泽从未见过,好似两人的关系永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亲近。
可,他是她捡回来的,亲手赋予武功,甚至很多时候,一起吃饭,喝酒。
虽不至于无话不谈,但也还算友善。
可在今日,让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些好像都只是他的臆想罢了。
邵玉泽无力感涌上心头,快要让他支撑不住。
岑子箐不懂这小孩的想法,但是却见这人的目光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后隐藏起来,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喂,小孩,怎么了?”岑子箐注视着他的瞳孔,想要从里边儿看出什么,可令她失望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没事。”回过神后的邵玉泽见岑子箐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强行欢笑道。
“哦。”不知是信了没信,岑子箐不再过问。
邵玉泽突然不是很想留在这里了,对着她说了下,便匆忙忙跑了出去。
岑子箐忽然笑了一声,这是发现了啊,不枉她忍受了这些疼痛。
……
转眼半月过去了。
这几日的邵玉泽渐渐喜欢上了喝茶,他自己独自品尝还不乐意,偏偏要拉上岑子箐一起。
岑子箐难得见着邵玉泽有训练以外的乐趣,生怕被自己给扫兴了,只能应允。
岑子箐坐落在窗边,雨声淅沥,屋内却被热气晕染,暖烘烘的。
“考虑的怎么样了?去试试呗,又不会少块肉,天天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
见邵玉泽没什么反应,岑子箐忍不住继续问他。
“我也没说不去,急什么?”
邵玉泽品了口茶水,才缓缓说道。
但你也没说去啊,岑子箐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欣然地道:“那好,我去和白衣说说,让她记下,你继续休息吧。”
说着,岑子箐利落地向外边走去。
“姐姐。”听到邵玉泽的声音,岑子箐停了脚步,回身,问他:“怎么了?”
邵玉泽抬起眉眼:“姐姐,你当初救我,究竟是为何?”
岑子箐挑眉,忽地笑了:“你就当是我心软吧。”
说罢,转身离去。
邵玉泽注视着岑子箐雪白的背影。
低下头,顿了许久,才缓缓起身。
声音轻的瞬间飘散在细雨中:“说谎……”
……
武林大会当天,岑子箐洗漱穿衣,唤白衣。
被叫的有些不耐的白衣出现在岑子箐屋中。
“庄主,今日属下实在没时间替您穿衣打扮,就饶过属下吧。”
岑子箐嘴角一抽:“我是让你去看看那小孩醒了没!”
“不对!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白衣熟练地避过话题,自家庄主时不时的发发疯,她早已习惯。
“小少爷早就醒了,正在大厅等您呢。”所以您能别再随意动弹了么?
虽然嘴上说着没空帮衬的白衣,手中还是很诚实的这里整整,那里摸摸。
毕竟今天的日子,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好不容易整好了衣裳,来到大厅后岑子箐看着邵玉泽白白嫩嫩地脸庞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的鬼面呢?”
邵玉泽歪了歪脑袋,表示疑惑。
“喂,咱们是杀手哎,能不能有点自觉?作为一个杀手,你就这么把自己的脸摆在明面上?”
“可是你都没有带……”
“我什么时候没带了?”这回轮到岑子箐不解了。
“杀人的时候。”邵玉泽毫不犹豫地指责她。
“杀人的时候我很确信他们跑不掉,所以才没带面具的!”
“那你的那张通缉令是怎么来的?!”
听到邵玉泽这句话,岑子箐安静了一会儿。
“就,那么来的嘛。”
邵玉泽没有给岑子箐转移话题的机会,步步紧逼:“怎,么,来,的!”
“打了一个富家子弟,然后在官家来抓我的时候,杀了一群官兵,那时候因为出去找酒喝,所以没有带上面具……”
“满意了吧?”
邵玉泽:“不满意,那是什么时候?”
岑子箐看着邵玉泽眼中的执着,好似看到多年前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么瞒下去,也挺没意思的,有种一吐为快的意愿。
最终还是只回答了三个字:“三年前。”
见着邵玉泽瞳孔紧缩,岑子箐垂下了眼睑。
“那时候受伤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岑子箐没有再瞒下去的意义:“受了点,当时年纪小,脾气大,实力弱又经不起挑衅,不过问题不大。”
既然问题不大,那应该不是内伤,而且,内伤是不能压制住的。
这样算下来,那就只能是:“你中毒了?”
眼神中流露出的光芒直直射向邵玉泽。
邵玉泽被盯得汗毛竖立,手边放着的短剑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害怕着些什么。
“还是瞒不过你啊,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岑子箐摊开了说话,邵玉泽还有点诧异。
犹豫了会儿:“差不多一个月前吧。”
“那还挺久的了。”
“嗯。”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谈论些什么,大厅内也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打破这场静谧的是跑来报信的黑衣。
“客人都到了,请庄主移步至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