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斩斯气苏母延年(5)
通往临蚕郡的大道上。
两辆骡车一路不停,入夜也不休息。
然而正赶路间,车内坐着的人忽然有所感应。
左固、巴辕,还有那郑又玄,或者推开车窗,或者撩开帏挡。
三人抬头望天,分别感应到一个与自身强烈相关的光芒形影显现。
一股极度不妙的悸动产生。
但他们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三道剑气,分别销去三人形影。
左固、巴辕保持着望天的姿势,脸上惊恐至极的表情彻底凝固,至此了账!
唯有郑又玄,他怀中一粒丹丸,忽然化灰散开。
而他本人,只觉得自己死了一次,活过来后少缺了什么东西。
一时间急忙摸索自身。
却发现,当初他被自家师尊遣出来做事时,得赐的三枚丹丸,如今只剩了那赤红大丹。
再算上仙门山中炼制尸魅用掉的那枚,已经坏去两枚!
而且,郑又玄有着强烈的直觉,此次代他受死的那枚丹丸,也是坏在陈仲手中!
师尊赐下三枚丹丸,全都是价值无量的宝物!
结果……
郑又玄气得发狂,但想到刚刚陈仲那难测渊深的手段!
“停车!”
郑又玄忙叫停车,随后便亲自去看左固、巴辕二人状况,打开车门,那两个果然已经死了!
郑又玄又气又怕。
心中暗道:“我的丹丸蕴有他们两人的气息,再用他们血脉后人做载体,炼出的代形之尸,就算大师兄也是称赞说‘天衣无缝’的,这怎么还是会被认出来呢?”
郑又玄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也想不出陈仲到底是哪里来的手段,能够隔着数百里杀人。
总之,在找到帮手之前,是不能再和那陈老贼斗下去了!
那些驾车的车夫本是左、巴两家的奴仆,见到自家主人忽然死了,一时间都慌了神儿。
其中一个管事,趁着郑又玄思索,调头就朝回跑。
郑又玄见此,眼中闪过狠戾,从怀中又掏出一瓶丹丸,这却是他自己炼制的了。
小瓶直接摔在地上,丹丸见了泥土便即长成一个个泥塑的兵俑。
兵俑持着戈矛,片刻间就把车夫等人杀了个干净,管事也自没能跑了。
清理完了这些,不虞有人通风报信。
郑又玄命泥塑兵俑抬起他的华丽大床,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
仙门郡城中,其实不少人都在同一时间,感觉天上有自己的形影。
抬头望天,却不是每个人都被剑气所斩。
如那朝庙中的太守孔蘩露。
他本来还在纠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为好。
结果忽然之间,颤栗之感自囟门而入,传遍全身。
“啪哒”一声。
手中棋子掉落棋盘,砸在摆正了的棋子上,双双飞落地下。
孔蘩露惊恐地看着天上那属于他的形影,一道剑气飞去,盘旋一圈又再离开,就好似有人拿着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当真在他的脖颈上环绕了一周!
待到颤栗感消退,天上的形影散去。
孔蘩露才忽然醒觉。
他左右为难什么呢?
他,哪有资格去想什么调和、念什么人情!
在那个人面前,他不过是鸡鸭家禽随手可杀。
孔蘩露有种自己还在昭明郡的感觉,那时候,他在自家族长的威势笼罩下,便是这般无力。
许久后,孔蘩露才终于收拾了心情,看到对面坐着,眼帘低垂,毫无表情的仙门郡侯。
孔蘩露面皮微微一跳,刚刚失态,全部都被这位看到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孔蘩露不想灰溜溜地返回昭明郡,不想把仙门这里忽然开朗的局面,白白让给嫡脉子弟,以及其他想要坐享其成之人,他今后就要多多仰仗这一位!
更何况,他不想的还有很多!
刚刚剑锋绕颈,不止是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同时也似斩去了他心中的一道枷锁!
“让郡侯见笑了!”
孔蘩露站起身来,竟是已然恢复了气度。
甚至因着心境不同,往日那种因为他容貌猥琐,还故作潇洒所给人的别扭、滑稽之感,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昂扬和坦然。
仙门郡侯见状,不敢拿大,忙起身道:“岂敢岂敢!”
一人一神,对视之间,已有默契。
很快,孔蘩露便在众吏员的簇拥下,来至校场大街,事发之处。
却见这里早有三姓士族的族人在等候。
孔蘩露原本算着三家只怕都要被杀个干净,不意到了此处,居然老老少少,都还活着!
当然,死的人,也并不算少。
以彭良为首,包括他那女儿,三姓士族中,参与了谋算的子弟、奴仆,尸首停了十余具。
“太守来了!”
“太守来了!”
三姓中,有人借着火光认出了孔蘩露,立刻便是乌泱泱众人跪倒一片。
此时此刻,这些士族,又与那些被他们视若泥沙的黔首黎民,有何区别?
孔蘩露命人去问始末。
不一会儿,有三姓老人被推举出来,备说详细。
原来,陈仲一剑斩罢,说只诛元、从,其余不问,三姓士族中,有族人被自己血亲所害的,有受屈蒙冤的,还有族长空缺难以推举的,自己去寻有司诉讼。
左固、巴辕从自己血亲中寻两个晚辈害了做替死。
陈仲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虽说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办法,居然能把他们自己的气息,与其他人相融相合,最后从内到外都伪装得极好,换个寻常修士,只怕真就无从发现。
但偏偏,他们遇到了陈仲。
论观辨诸气,世上恐怕再没哪个修士能比陈仲更强。
左固、巴辕一番算计,实质上反倒是把他们自身气息,留给了陈仲。
若无那两具尸体上,为了伪装成他二人而刻意留下的气息,陈仲要斩他们,还未必一定能成。
做完此事。
陈仲根本没在原地等着孔蘩露,领着苏元明便就离去。
回家途中,苏元明佩服无比地问陈仲:“师父,您刚刚是怎么知道,谁是害我们的,谁不是害我们的呢?”
陈仲并不详细解释,这种事情,修为境界到了,自然便会知道。
境界不足,再怎样言语解释,也是无用,反而会让人思索进歧路上去。
就如《剑术》中,讲了退病关,陈仲心有所思,于是便总也无法引动关窍。
相反,没有讲什么是感应,就那么一段不明其指的“庄周梦蝶”,功行到了那一步时,自然而然,就叫人识得了紧要。
陈仲当下只对苏元明道:“你这小子,既然入了我的门墙,往后功课要求便要更严,今日早课你做了,晚课却还要补,别的且休提及,回家用功才是第一要务!”
“啊?”
苏元明顿时垮了喜色。
叫他舞棒弄枪,那是求之不得。
唯独陈仲要求这每日早晚,两次各半个时辰的静功功课,让他抓心挠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