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花亭内 -
王乡镇外原本有一片桃花林。
每逢桃花盛开的季节,十里桃花让人过目难忘。
然而此时节,却并非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所以,只留下了十里枝杈,略有几分寂寥。
在这一片桃花树丛之间,有一座凉亭,名曰落花亭。
看桃花雨落,品人间春秋,也算是别有其趣。
苏陌随着那年轻人,正是朝着这桃花林的落花亭走来。
未至跟前,就已经听到了琴声悠远,壮烈激昂,有山石之音。
再往前,就见到一个中年人坐在亭中,正埋首抚琴。
一尾古琴,一炉香!
三缕长髯随风而动,恣意洒脱。
那年轻人示意苏陌稍微等候,便告辞离去。
苏陌笑了笑,也没有打断那中年人抚琴的动作,只是静静的听着。
半晌,一曲终了。
那中年人伸手按住琴弦止住鸣音,香炉轻烟渺渺之间,抬头看向了苏陌,洒然一笑:
“少侠已经来了?老夫借琴纾解胸中意气,一时忘情,却是怠慢了。”
“不敢不敢。”
苏陌摆了摆手:“晚辈白白听了一曲绝妙天籁,反而是占了便宜。”
“哦?”
那中年人眉梢隐隐带着喜色:“少侠竟然是知音之人?却不知道此曲妙在何处?”
“嗯……”
苏陌想了一下,诚恳说道:“好听。”
“……”
中年人呆了呆,显然没想到苏陌的回答竟然如此直白,并且肤浅。
略微惊愕之后,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少侠是得趣之人,胜过凡俗几多,来,请坐。”
他伸手引领,苏陌抱了抱拳,这才进了这落花亭内,在中年人的对面坐下。
这中年人伸手给苏陌倒了一杯茶:“算不得什么好茶,却胜在新奇。前段时间有故人自东荒极北而来,北方严寒,本不盛产茶叶。却偏偏有一株异种,名叫雪里红,越是天寒地冻,越是生长旺盛。当地有人以东荒制茶之法熬制,竟然意外的不错,少侠可品评一番。”
苏陌接过了茶杯,笑了笑:“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哈哈,倒是我的不是了。”
中年人轻轻一笑:“老夫姓许,早年的时候,曾经得前人余荫学了几招跟头把式,也曾经闯荡过江湖,江湖上人送匪号翻山手。不过江湖风雨太急,没几年就心力憔悴,索性归隐山林,算是得享富贵。”
“原来是翻山手许前辈,久仰久仰。”
苏陌连忙抱拳。
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这人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信。
翻山手这个名号他就没有听说过。
虽然这可以说是他苏陌孤陋寡闻,不识真人当面,然而这人却绝不是归隐山林得享富贵的那种。否则的话,岂能因为一个锦盒忙碌筹备?
许姓中年人轻轻一笑:“客气了客气了,我这微末名头,哪里值得旁人久仰?”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脸上却喜形于色,似乎当真是被苏陌的夸赞而感到高兴。
苏陌察言观色不禁佩服,明明心中另有一套,然而此人说话做事,形态举止,就算是手指末的微小动作竟然也分毫不差。
可以说,浑然天成绝无破绽。
若非是树林内,亲眼见他和另外几个人出现,苏陌恐怕真的会信了此人的话。
由此可见,这江湖诡谲,往往就在人心,人心之险,便是江湖之恶。
“许是年轻的时候,未曾真正见识过这江湖之广,这些年来,每每思及,都觉得心有所憾。故此,对于行走江湖的少侠,格外看中。这才冒昧邀请少侠前来一叙,还请少侠莫怪,许某这厢先给少侠赔个不是。”
话音落下,站起身来躬身一礼,却是端端正正,态度诚恳。
苏陌虚虚一扶:“前辈多礼了。”
许姓中年人眼角微微一动,继而笑着说道:“少侠不怪就好,来,喝茶。”
苏陌端起茶杯,作势欲饮,却又微微一顿:“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晚辈着实不解,还想请前辈解惑。”
“哦?说来听听。”
“在下行踪固然不算隐秘,然而来此却也未曾告知旁人。前辈不仅仅知道我姓苏,甚至连衣着打扮,形容相貌都描述的一般无二,却不知道,是从何人口中知道的?”
苏陌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了这中年人,眸光之中隐隐带着探寻之意。
许姓中年人倒是未曾有什么意外,轻笑一声:“便知道少侠对此好奇,只是……”
他语气沉吟,端起茶杯示意。
苏陌却只是笑而不语。
“哎……”
许姓中年人轻轻的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少侠执意想问,那在下倒也不是不能不说……只因为,一日之前,野道之旁,树林之内,老夫曾经亲眼见过少侠神威!”
“嗯!”
这就图穷匕见!?
苏陌豁然变色,却听到那许姓中年人轻轻一笑:
“少侠膂力惊人,也足够谨慎小心,仅此思虑就非是寻常初入江湖之人可比。然而,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少侠可有感觉身体有些发软?”
苏陌眉头微微皱起,脸色越发阴沉:“这不可能,这茶我一口没喝。”
“哈哈哈,入口之物谨慎小心固然是没错,然而江湖之上高手如云,神通百万,却又岂止于区区的杯中之物?”
他拿手一指古琴之旁的香炉,笑着说道:“这一炉香,少侠可是消受的舒坦?”
“……”
苏陌嘴角一咧:“香中有毒?你却安然无恙?”
“自然是预先服用过解药。”
许姓中年人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志得意满:“胡飘飘说自己手段万千,周厨子却是先行一步,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过了周厨子那一关,不过既然能够来到这王乡镇,却终究脱不出老夫的五指山。小子,你这一身膂力属实骇人听闻,正面对上你,纵然是老夫也着实是没有把握。
“只能用这手段,让你束手就擒。
“现如今,你为鱼肉,若是不想死的话,老夫说什么,你最好得听。”
“……原来如此,你也是为了那锦盒而来?”
苏陌苦笑一声:“我就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平白无故的有人请我吃饭睡觉,原来是另有所图……如今,我已经是束手待毙之局,只是这临死之前,却有一事不明,还想死个明白,敢问尊驾,那锦盒之内,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