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张国维
夜已深，朱由检却依然没有休息，他还在苦苦思索，该让谁去西北。
西北是重中之重，也算是起义军的大本营，必须小心应对。
就比如杨鹤和洪承畴，虽然暂时平灭了起义军，但却没有解决最基本的问，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起义军才反反复复，永不停止。
朱由检心中理想的对象，应该是孙传庭，因为他无论是打仗还是治理地方，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确实是最佳人选。
可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更加重要，甚至可以说，比西北的事情还要重要。
西北的事情虽然糜烂，但是还能拖上一拖，后金的事情机会只有一次，这是绝对不能再拖延了。
所以，孙传庭虽然是最佳人选，但是也不能调回。
朱由检伸手捏了捏眉心，感觉头有些痛，他已经想变了整个朝廷中的人物，虽然也有一些人值得信任，这些人在大明王朝灭亡之后，一一殉国，但是忠义有加，能力不足，很容易会坏事。
所以，该选谁呢？
朱由检思量许久，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不由长叹一口气，收回心神，拿起桌上标红的奏折，正要查看，可是看到上面的名字，不由一愣。
张国维！
朱由检看着这个名字，目光渐渐的亮了起来。
又是一个能以身殉国的名臣！
张国维字玉笥，浙江东阳人。曾任明末江南十府巡抚，后任兵部尚书。清兵入关后，宁死不降，以身殉国。
最让朱由检看重的是，天启二年，他初任知县。
在任期间，兴学校，课农桑，以德化民，成绩显著，因功进京，暂时任工部给事中。
朱由检想起张国维的资历和今后的发展，目光不由亮了起来。
张国维擅长农课，水利，这岂不是去西北最佳的人选。
唯一的欠缺，那就是张国维不善于统兵，一旦有事，恐怕难以压制住起义军。
不过，带兵的将领，朱由检早已经想好了。
当天晚上，几匹快马分出京师，直奔辽东而去。
……
张国维站在宫门前，等待里面的传话，虽然他勉强镇定心神，可是眼神中却依然不断的闪过激动之色。
他现在只有30几岁，正是年轻力壮之时，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处在人生中最鼎盛的时候。
很快，有太监除了传话，他便随着一起走进了宫门。
来到房门前，张国维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努力压制狂跳不止的心情，走进了乾清宫。
走进房间，张国维快速的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便立刻垂下眼帘，跪地行礼。
“臣张国维参见皇上。”
“平身！”
张国维站起身来，小心地站在一边，却也不敢胡乱说话。
朱由检缓缓问道，“张爱卿，朕这次找你前来，是有事情要询问。”
张国维急忙拱手，“皇上请问。”
朱由检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国维，“张爱卿，西北灾情严重，粮食年年减产，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说到这里，朱由检语气顿了顿，这才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张爱卿，你可有办法解决西北的困境？”
听闻此言，张国维不由一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以为，皇上只想要询问工部的事情，所以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都想了一遍。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问出西北，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朱由检摆了摆手，“张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无论对错，朕都不会怪你。”
张国维毕竟是从地方上调上来的官员，有过丰富的经验，而且西北的事情人尽皆知，他有多少有一些了解。
此刻听到问话，只是在心中琢磨了一番，便拱手说道。
“皇上，臣认为西北之所以糜烂，无非是三个原因。”
朱由检笑着问道，“张爱卿，是哪三个原因呢？”
张国维拱了拱手，缓缓说道，“第一，当然是天灾不断，瘟疫横行，这才让百姓无以为食。”
听到第一个原因，朱由检点了点头，“没错，原本西北的气候就不好，现在有了灾祸，百姓就更加难过了。
这第二个原因呢？”
张国维缓缓说，“第二个原因，由于地势原因，西北的河流不多，所以一遇到天旱，相比别处更加困难。
而由于天旱严重，也间接引来蝗灾，就算地里的庄稼挺过了天旱，也会被蝗虫啃食一空。”
说到这里，张国维语气顿了顿，但紧接着，他也不等回答自己的话，便继续说道。
“而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甚至还要大过灾情。”
听闻此言，朱由检不由心中一动，“张爱卿，这第三个原因是什么呢？”
张国维没有回答，而是先拱了拱手，“臣说出第三个原因的时候，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朱由检摆了摆手，“张爱卿忠贞爱国，朕怎么会怪你呢？”
张国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皇上，这第三个原因就是朝廷。”
说完这句话，张国维深深拱手，头已经深深地埋了下去，一颗心却已经砰砰乱跳起来。
他知道，这才是西北糜烂最重要的原因。
这第三个问题，他确实在心中犹豫了许久，而且他也清楚，如果说出来，说不定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也说不定皇上在震怒之下，直接让自己回家，十年寒窗也就付之东流。
可是，张国维为人脾气耿直，虽然他知道有可能会引起皇上的不快，但他却依然要说，因为这就是最基本的原因。
如果皇上明白他的苦衷，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毫无怨言。
当然皇上治他的罪，他也甘愿受之！
啪！
张国维的头刚刚低下，便听到皇上已经一掌拍在案子上，顿时吓的脸色一变，冷汗刷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心中暗叫不好。
皇上震怒，大事不妙了！
他却不知道，朱由检之所以拍桌子，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高兴。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朱由检还头一次听人说朝廷的原因，让他又惊又喜。
他很清楚张国维说的是对的，一切的原因都在朝廷。
“张爱卿，这第三个原因，你可否详细说明？”
听闻此言，张国维愣了一下，急忙抬头去看皇上，却发现皇上没有怪罪的神情，眼神中满是鼓励之色。
张国维心中又惊又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皇上，当地有灾情，地方官府应该上报朝廷，做出相应的补救措施……。”
朱由检听着张国维，不由点了点头，“张爱卿，你说的很对，只有天灾还不算严重，再加上人祸，才是最严重的事情。
天灾人祸连在一起，确实有道理。”
张国维听到皇上竟然赞同自己的说法，心中狂喜。
“皇上，这只是微臣的一点愚见。”
朱由检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张爱卿，其实你说的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却没有人说出来，更没有人愿意去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国维脸色一变，急忙拱手，“臣不知！”
朱由检当然知道张国维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也是不说而已。
因为如果说出来，势必会引起朝廷官员的不满，就如同杨鹤一般，被人推举出来，想要把他推到西北这个泥潭。
“张爱卿，如果朕让你去西北，你能否改变眼前的局面？”
“这？”
这一次，张国维也有些犹豫了，他可以把那些话说出来，但是如果去做，那就是两回事了。
虽然他刚正不阿，可是并不傻，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西北地域辽阔，牵涉甚多，如果真的去做了，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就如同当年张居正一般，虽然做下利国的举措，但是结果如何，实在让人心寒。
朱由检见张国维这样的人都在犹豫，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大明王朝灭亡实在是不冤，就连张国维这样的人都不愿意做实事，就可想而知其他的人是如何想法。
朱由检缓缓说道，“张爱卿，西北局势糜烂，百姓无以为生，遍地灾民，反贼无数，如果不想办法治理，必然会酿成大患。”
说到这里，朱由检语气顿了顿，但紧接着，他也不等张爱卿回答自己的话，便继续说道。
“张爱卿，朕原本打算让你去西北，重整吏治，救急灾民，彻底平定西北，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听闻此言，张国维神情一动，呼吸渐渐的变得急促起来。
他毕竟年轻，虽然明知道前面是泥潭，也想要去试一试。
朱由检见张国维神情已经有些意动，缓缓说道。
“张爱卿，如果你不想去，朕也不会勉强。
但只要你答应去西北，朕也可以答应你，你到了西北以后，无论任何人敢阻挠，你可以临机拿下，然后上报朝廷，只要证据却做，这个恶人朕来做。”
听闻此言，张国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皇上，想要救西北，除了重整吏治，还要有足够的钱粮才行？”
朱由检摆了摆手，神情肃然的说道，“张爱卿，钱粮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只要朕让你去，自然不会少了这些。
但是，朝廷紧张想必你也清楚，所以西北的灾民如果完全靠朝廷供养，这是不可能的。
朕让你去，就是想让你到那里以后，要给大家找一些营生，最好能自立谋生。
这样一来，朝廷只是供应一开始的钱财，等到大家有了营生之后，消耗也就会逐渐减少，到时候就会趋于稳定，这样西北才算是彻底平定。”
听到这番话，张国维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道，“皇上，现在整个西北天灾人祸不断，地里几乎颗粒无收，想要找出供养如此多的营生，又谈何容易呀？”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张爱卿，如果让你前去西北，你能安置多少人？”
张国维仔细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皇上，以西北的情况看，能安置三四成人口，恐怕已经是极限了，人数太多，恐怕就无处安置。”
朱由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既然无处安置，那就将他们迁移出来。”
“迁移？”
张国维不由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这么多的人口，想要迁移出来，谈何容易？”
朱由检皱眉仔细想了想，“张爱卿，就算是困难，也要这样做。”
如果他没记错，恐怕再接下来很多年的时间，西北都是天灾人祸不断，如果人口少，也许能坚持下去。
可是这么多的人口，想要在灾祸众坚持下去，除非朝廷富的流油，又愿意救济，否则大家早晚会走上活不下去这条路。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规模的把人口迁移出去，让这里的人口变少，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派名将去剿匪，朱由检从来不认为这是正道，因为他很清楚，名将可以灭敌，但是变不出粮食。
官军在的时候，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也许能稳定一段时间，但只要离开，他们还会走上原来的老路。
所以派兵剿匪，这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办法。
必须从基本上解决百姓的吃穿问题，这样才能一劳永逸，永定西北。
张国维听到皇上这番话，也是听得冷汗淋漓，他没想到皇上会做出这个选择。
迁移人口，这可不是小事情，动用的人力和物力简直不计其数。
最重要的是，将人口迁移到哪里？
“皇上，如此多的人口，就算迁移，又能去何处？”
朱由检缓缓说道，“让这些人离开西北，到沿海一带，那里气温适中，水利稳定，就算多一些人口应该也无事。”
其实有些话，朱由检无法说出口。
他之所以让这些百姓迁移到沿海，并不是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在这里完全安置这些难民。
既然无法完全安置，朱由检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因为这里沿海，如果百姓活不下去，那就坐船出海，也能谋一条生路。
只要动乱分子离开大明，大明的境内自然也就安全了。
至于这些人离开大明以后去哪里，朱由检暂时还管不到，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稳定大明境内，彻底解决关外的后金，这才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