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悍妻如豺虎 庶子无出路
五雷山庄大厅中,易天行懒散的坐在靠椅上面,右手食指竖立在眼前,一缕彩色烟气从指尖喷射出来,上升不到一尺,就反转落下,形成一幢五色云瀑般的流涛。
烟气中,一只通体碧绿、形如僵蚕的虫子就像一只无头苍蝇,绕着易天行的指头攀爬旋转,却总是找不到下来的路径。
大厅正中央,雷强身体僵直的跪倒在地,一粒粒汗珠从额头涔涔而下,将身前的地面浸得**一片。
五雷山庄的少主雷承恩躺在雷强旁边,一面运用真气冲击自己的穴道,一面破口大骂:“小野种,别以为攀上我爹的交情就可以在我面前嚣张,你得罪了我们,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待在大厅中的五雷山庄庄丁神情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庄丁武功不高,但是跟随雷异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见识,看到易天行的手段,俱都知道自己与他差距太远,冲上去也就是找打,除此再无任何意义,而且若是强敌上门,不顾生死的上前厮杀也就罢了,身为护院庄丁总得有直面死亡的觉悟,但是被主人的朋友揍了那真是没地儿说理去,所以任凭雷承恩如何叫嚷,他们的脚下都像扎了钉子,一动不动。
庄丁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刚才有几个比较机灵的庄丁便打算偷偷溜去向雷异妻子报讯,谁知才一转身就被易天行飞针刺中穴道,倒地不省人事,其余诸人见状,更是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易天行顺手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易天行也不理会厅中其他人的感受,神情自若的盯着指头上面爬动的虫子,仿佛这不是一只蠕动的蚕虫,而是一朵美艳的鲜花,直到那只虫子碧绿色的身躯现出三道彩丝,他才微微一笑,指头一晃,收了蚕虫彩烟,慢悠悠转过头去,瞥了雷承恩一眼,心道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异亲生的,不但武功不是雷家嫡传,智商也在常人之下,自己能够在他家里毫不客气的对他出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虚言恐骇,人为刀俎的情况下还敢口出狂言,脑子不是自幼进水那就是刚刚被门夹了。
雷承恩努力解穴了半天,毫无成效,心头一阵沮丧,便不再寄托太大希望,转把七分精力用来辱骂易天行,正骂得痛快,却见易天行冷冷一眼看来,宛如两道冷冽入骨的寒流,冻得他心寒胆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易天行见他这个孬种样子,心头愈发看不起,冷哼一声,便打算起身回屋,对于这种百无一用的废物点心,易天行既没有兴趣浪费时间,也不怕他耍出什么花样。说到底,来五雷山庄主要是为了换取雷家一些炼制雷珠的法门,本就没有想过与雷异建立什么过命的交情,雷承恩这个梁子能免则免,免不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这时,厅门口响起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音。
易天行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心念一转,便打消了回屋的念头,从桌上端起茶杯,徐徐抿了一口。
下一刻,雷异的妻子气喘吁吁的跑进厅来,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的瞪了雷承恩一眼,便快步来到易天行面前,施礼道:“雷王氏见过易二公子。”
易天行放下茶杯,肃然立定,拱手道:“见过嫂夫人。”说罢笑了一笑:“嫂夫人来势匆匆,不知道所为何事?”按照易天行的揣度,雷承恩如此不肖,家教可想而知,这妇人多半是来替儿子出头、兴师问罪来的,所以表面的客套一过,就开始明知故问。
但是大出易天行所料的是,王氏并没有撒泼耍横,而是坐到他的对面,愧然道:“承恩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自幼不在他父亲身边,我一个女流之辈,没有什么见识,难免宠溺娇纵了一些,所以养成一副浪荡无行的脾气,还望易二公子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担待一二,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雷承恩闻言大怒:“母亲休要低声下气的求他,这死囚刚才打伤了王家三郎和秦姑娘,现在由得他嚣张,等到王、秦两家来人,自然有他好受,!”
王氏听了脸色大变,望着易天行惊惶地道:“易二公子刚才打伤了王缍和秦玉莲?”
易天行淡然一笑:“刚才是出手教训了一男一女,到底是谁,令郎怎么说就怎么着吧,我是认不得的。”
王氏惊呼一声,脸色变得惨白,心中又气又急,狠狠瞪向雷承恩,眼中禁不住泪花儿滚动。
雷承恩见状连忙呼道:“母亲不要着急,动手的是这家伙,王家和颢天门须怪不到我头上。”
王氏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一巴掌扇在雷承恩脸上:“畜生,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雷承恩叫道:“我有什么错?”
王氏气得手捂心口,指着雷承恩骂道:“蠢材!王家老三、秦家女娃儿都是个不学无术的惹祸精,但是他们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受过伤、受过气,靠的什么?还不是别人忌惮他们王家和颢天门势力庞大又不讲理,处处让着他们!你呢?你有什么可以跟他们相比的背景吗?为了你,人家儿女挨了打,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就算他们的长辈不追究你,你给你爹的朋友招惹这么大的麻烦,你爹能够饶了你?”
雷承恩道:“王家三郎和秦姑娘都是讲义气的人,不会在长辈面前出卖孩儿。”
王氏忍不住泪水滑落,又是一记耳光:“你怎么还不清醒?他们两个小屁孩瞒得住他们家里的大人么?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叫你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总是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雷承恩脸皮涨得通红,大声吼道:“你就知道怪我!要不是雷家不让我进门,我需要活得如此不堪?要不是老家伙不肯教我上乘武功,我需要低声下气的去逢迎他人?我难道不知道王家三郎是王家最不肖的子孙?但是除了他,王家大郎、二郎他们谁肯正眼看我一眼?我难道不知道秦玉莲刁蛮浮躁、不可理喻?但是谁让她姑姑是颢天门实权长老?我要想投入颢天门,不去巴结她,难道去巴结林海客、张乘龙?行啊!你给我牵线搭桥啊!”说到这里,他也是两行热泪涌出眼眶。
王氏闻言,想起这些年他们母子的处境,心中凄苦不胜,再也狠不下心责备自己孩子,只是唉声叹气。
易天行咳嗽一声,抓住雷强扔给一个庄丁:“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了。”
王氏这才想起不该在下人面前说起这些事情,但是她本不是江湖中人,平日也很少与外人交往,遇到棘手的事情难免有些慌乱,只是歉然对着易天行:“易二公子,这次的事情……你看……”
易天行呵呵笑道:“嫂夫人请放心,等到雷兄从炼雷房出来,自然不怕有人上门挑衅,雷兄出来之前,一切有我担待。”
雷承恩嘿嘿冷笑道:“只怕你担待不起!”
易天行嗤道:“哦?我担待不起?就凭王家?还是颢天门?”
雷承恩呆了一呆,忽然大笑道:“原来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我倒是高看了你!你别以为一招击败王三郎和秦姑娘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到王家和颢天门的高手来了,你就会知道厉害。”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王氏终究是个胆小的性子,害怕易天行生气起来不管不顾,连忙上前赔不是。
易天行虽然不喜欢雷承恩,却也不好给王氏脸色看,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王氏也看出易天行对她儿子的厌恶,便把自己母子的境况向易天行详加解释,希望易天行能够予以谅解,其他书友正在看:。
原来王氏并非雷异正妻,雷承恩的身份也颇为尴尬,照理说,雷异承认了他雷家血脉的身份,即使不是大房所处,也该认祖归宗,进入雷家的族谱,可是偏偏雷异的妻子乃是河南三省武林盟主梁定方的独生女梁妙真,本人专横善妒,加上雷、梁两家的这门亲事政治气氛甚浓,雷家虽然不说怕了梁家,但是像不许雷异纳妾这种小事还是偏让着她的。
本来这事儿也很平常,豪门大户的政治婚姻平常得没有一点八卦价值,雷异也不是什么为了爱情抗争包办婚姻的主儿,既然老婆不让纳妾,就不纳妾好了,难道非要找个女人回来闹得家宅不宁?
说起来雷异也是倒霉,江湖汉子走南闯北,很少有什么洁身自好的,他年轻时候谈不上好色如命,却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可是别人玩儿女人,他也玩儿女人,偏偏他玩儿女人玩儿出事来了。
王氏倒也不是妓女,只是被王家买下来从小调教、专门用来招待江湖豪杰的婢女,像这样的女人,王家培养了几十个,王氏只是其中非常平凡的一个,按理说她的一生早已注定,没有什么走展。
也是她与雷异命中注定有此孽缘,当年雷异偶然路经王家,与她春风一度,居然有了孩子。
雷异这人对待女人很随意,对待自己儿子却狠不下心来,只得硬着头皮回家跟悍妻商量,结果闹得鸡飞狗跳,不过他再怎么容让退步,却坚持守着底线不松口,最后两人终于达成协议、各让一步,梁妙真默许雷异将王氏纳入家门,但是雷异也不能把王氏母子带回雷家,更不能让雷承恩认祖归宗。
第一条也就罢了,雷承恩不能认祖归宗就不能承袭雷家心法,雷异对此也是争取了很久,但是梁妙真坚持不让步,两人几番折腾,一个回了六次娘家,一个接了六次老婆,终于还是雷异先吃不消,他那几个舅子一个比一个蛮横,老丈人也是个霸道无比的主儿,每次去梁家接人他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弄得苦不堪言,干脆一咬牙,答应了梁妙真的要求。
在雷异想来,自己的知交好友中颇有不少高手,就算自己不能教导雷承恩,替他找一个好师父也是易如反掌,为这事儿跟梁家没完没了的死磕实在是没有意义。
谁知世事难料,雷异这边打着如意算盘,梁妙真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等雷异去找人,梁妙真先一步就给雷异的朋友们打了招呼,谁帮过王氏母子,谁就是她的仇人。
雷异的朋友们就算不怕梁妙真的威胁,总也没人愿意莫名其妙牵扯到他的家庭恩怨里面去,所以雷异开口之后,才知道自己老婆做事是如何的绝。
等到雷承恩长大,知晓了自己身世和地位,心中难免就有一些想法,但是梁妙真凶悍善妒之名整个江湖无人不知,雷异想要把他推荐到名门大派,人家都嫌这事儿麻烦不肯接纳,所以雷承恩快二十的人了,身为雷家子孙,竟然没有学到一门像样的武功。
雷承恩开始也曾努力过、抗争过,但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江湖上任谁都知道雷承恩虽然是雷异的儿子,却在雷家毫无地位,就连找个好师父都没可能,谁还肯浪费时间跟这种废物结交?谁还肯无缘无故的帮助于他?至于没有师承,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自创武功出人头地,这种评书段子明显也不适合他。
所以雷承恩渐渐自暴自弃,甘心与附近的纨绔为伍,呼朋唤友,四处惹是生非,浪荡终日,因为只有他们,才不介意他这么个不是私生子、胜似私生子的世家弃物身份,而且他心中也还存着一丝希望,只要能够得了王缍或者秦玉莲的欢心,靠着他们的推荐拜入王家或者颢天门。
易天行听着听着,对这对母子倒是多了几分同情,不过他向来认为人的本心比环境影响更加重要,雷承恩选择自甘堕落首先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其余原因都是次要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雷鸣般的吼声传到大厅之中:“易天行!滚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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