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墨桓王子
一切尘埃落定,旧貌换新颜。
梦欣城成堆的尸体往城外运,深红的血水慢慢渗入到地下,风雨早已停歇,在经历一场风云突变的血腥后,几乎每家都重新开始休整,人们沉着脸或为死人送行,或重新搭建新房。
女帝被放置在一个贵重的棺椁中,由云丫丫和岚英王一手安排国葬。
田世昌将军带着军队回去了,云杳杳和云灿灿被关在监牢中。
新朝第一天,云丫丫第一次坐镇朝堂,身穿华贵的帝服,头戴繁杂厚重的凤冠,还要一板一眼地端坐在上,实在不得劲。
她坐在高位,俯视下面众位臣子。
这些臣子除了太师依旧是男的,其他早已换成了女子。
她看着繁花似锦的臣子们,很是养眼,比起庄严肃穆的他国朝堂,轻松多了。
不过她新人登基,那些大臣也不是吃素的,上来就为难,质问她对两姐妹的安置,她叫人打开诏令,让女官念着两位公主的罪名,罗列了整整八十条之多。
她知道很多的大臣都投靠在两位公主的门下,两位公主相争时,他们在背后也没少出力。不想一朝变动,却不是他们心中所想之人,自然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陛下,新帝登基,后宫自然也要广纳郎君,这征选一事不能耽误。”
“是呀,陛下,先帝有郎君几十,陛下可不能逊色呀!”
“臣等已经列了符合条件的贵郎,民间各处也让推选优秀者送来,只等陛下点头......”
云丫丫直接打断:“朕不打算选郎君。”
大臣们纷纷跪下,异口同声跪道:“陛下,这怎么能行。陛下身边只有这十来个,太少了。死后也无颜面对先帝的呀!”
大题小做!
云丫丫耐心地问:“朕只有一个肚子,还能不停地生不成,郎君多了只会生事。”
大臣又道:“陛下,繁衍子嗣是大事,也是稳固朝纲的基础。云氏血脉无敌,只有壮大才能兴旺香萝国,先女帝还是生的太少了,这样可怎么好?陛下让后宫虚设,也是臣等无能,劝谏无用。”
云丫丫:“此事后面再说。”先推掉,清静几天再说。
又有几名大臣上前,禀报:“冒顿国与我国联姻一事,先女帝已经答应,本来是属意于三公主,出了这等变故,该如何回冒顿国?”
云丫丫笑答:“云灿灿已经是罪人,自然不能将此等女人再嫁给冒顿国,坏了两国情谊。”
太傅问道:“那冒顿国是要将人和亲到我国的,陛下该怎么办?”
云丫丫沉稳回答:“这次虽然说是两位公主挑起来的战乱,到底有多少人牵涉其中,朕不想再追究。对于冒顿国,他们既然看中的是云灿灿,而非朕,那亲事就此作罢。”
她这一说,有些大臣不言语了,但是太傅仍不罢休:“据微臣所知,陛下的郎君有奉贤国的傲焰王,就这样回绝了冒顿国,是否会让冒顿国有其他想法,以为香萝国偏向奉贤国,而疏远冒顿国呢?”
她又是一笑:“傲焰王不过朕的最末郎君,不算重视,再说帝夫是冒顿国的巨商过池演,这还要说什么,难道和亲只能是皇室中人?再说朕后宫之人太多,不想在多添一个失望之人。”
和亲之事就这么给了结了。
后大臣又开始拿农桑、耕田说事,想要云丫丫放两位公主出来,帮助管理国家,将功补过。
云丫丫看透了这帮大臣,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将母帝临终前送给她的蓝宝石拿了出来,高高举起:“这是母帝留给朕的,你们认为朕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无法服人,如今还拒绝了冒顿国的和亲,还需要将大姐和妹妹接出来才行,对吗?”
大臣们马上跪了一地:“臣等惶恐。”
效果已经达到,她将蓝宝石收了起来。再不走,只怕他们还有不死心的出其他难题,趁着被震慑没反应过来,她让女官宣布“退朝”,自己忙慌地离开了。
下了朝的云丫丫回到自己的寝殿清正宫,手女官端上来一个盒子,里面是她的所有帝夫和郎君的名字:“不知陛下今晚要谁侍寝?”
这个很新奇,云丫丫生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盒子里十几个名字,眼睛都要花了,她本想看看天昭冥,手刚碰到,就想起几天前他将自己手脚绑起出卖得毫不心软的表情,再想起他一次又一次骗她得逞般狐狸的笑容,手移开,将傅钦迹的牌子拿起来:“就他吧!”
因云丫丫为公主时已经跟过池演举办过婚礼,所以顺理成章就成了正帝夫,其他的郎君没有必要再行什么婚礼,直接迎进宫中即可。
经过几天的安顿,她的这些郎君们的住处早已安排好。
正帝夫过池演住冠叠宫,侧帝夫傅钦迹住香云殿,郎君程姚和单岳住芷银宫东西殿,苏护、言阕、边生亦、水沅等其他郎君均住在百芳园内各房内,天昭冥因房间不够,一些宫殿毁坏无法居住,新的还未建好,只得暂时住在香云殿的偏殿内。
岚英王被安置在华清园内,跟这些郎君不在一处。曾经跟随女帝的郎君们只有一个生了皇子的郭郎君陪伴着,其余人等均不见踪影,许是趁乱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
岚英王一朝扬眉吐气,没事总来后宫去耍耍。不过因为大家都在忙,不得空,他也只能逛上几圈才意兴阑珊地回去了。
午时,云丫丫特意将所有的郎君召进冠叠宫相见,她特意打扮得端庄大气,一身正红色的华服,长长的秀发高高绾起,再用金贵的凤冠簪住,杀伐利落之气油然而生,再装装样子,也颇有女帝的风范。
这是她成为女帝后的第一次召见,又是很正式地召见,郎君们自然将自己收拾一番后才带着贴身护卫陆续赶到,齐整整地按照位次站立成一排。
人数不算多,只有十几个,而且很多不过是占用了位分不干实事的郎君而已,就如正帝夫和侧帝夫这两位,饶是如此,对云丫丫来说也太多了。
她不是很贪心的人,不过看着这一排各色的郎君,也令她惊叹加新奇,过去如果她能拥有这么多的郎君,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要说他们的容貌体态真的是没得说,个个都是极好的,容貌上乘,且特色各有千秋。
其实这里面大部分人她都见过,不过今日他们特意打扮了,配上新的服饰,焕然一新。
帝夫就不说了,自然是气质高华,夫仪天下。郎君们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看得云丫丫很是养眼。
不过这些男人......
她细细看去,他们的眼里都平淡无波,只有个别几个眼里放着耀眼的光芒,看似是对她脉脉含情,不过总觉得太轻浮了些,味道不对。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觉好像没有见到什么人。
是了,她没看到天昭冥。
“天郎君怎么不见?”她侧着头,问道。
过池演微笑着回答:“他来了,在最后。”
随着几个人的闪身,天昭冥的人终于显露了出来。
他一身素服,并不像其他人特意打扮了过来,也不铆足劲彰显自己的独特,吸引女帝的注意。
他的长黑散落开来,跟其他所有的郎君一样,只用一支洁白的玉簪别住,顿时俊美地让她移不开眼睛。
面色从容不迫,不喜不悲,丝毫没有因为身居末郎君而轻视自己,更有一种怡然自得的表情。
也就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反倒让他鹤立鸡群,让人眼前一亮。
因为看到他,她又注意到其他几位从他国而来的男人,换了亮丽的衣衫,将全束的长发放下,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也暗暗觉得好笑。总之,都没有天昭冥那般换了新扮相,依然那么扎眼。
俗话说人靠衣装,这里云丫丫更想反驳一句:人之高华,非服饰之功,气质使然尔。
他没有因功劳大反被贬低而心生不满,对着曾经是自己王妃现在是高贵的女帝的云丫丫,他大难一笑,平淡地回答:“陛下,我在这。您找我?”
云丫丫才不会承认自己很在意他的想法,想看看他是否生气。明媚的眼眸一扬,笑意昂然地回答:“无事。”
他的表现让她放下一半的心,今日的召见其实主要就是为了看他。
他为何委屈自己成为她后宫一人?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就如当初大公主说得那样,才是最符合他性子的决断。
“天郎君,朕不想给奉贤国那两座矿山,你觉得呢?”她瞅着他眼睛问。
意思在知情人听起来就是说你不值这两座矿山,纵然你有拥立女帝的大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不过也因为这个问话,让随侧的钟离开始愤愤不平,天知道他的主子到底放弃了什么,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天昭冥倒是淡然一笑,点头:“那只是罪人云杳杳答应的,陛下并未答应,当然不算。何况我已经是香萝国的人,是陛下的人了,奉贤国怎么样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这话回答得不错,简直无懈可击,不知为何云丫丫心中一暖,越来越觉得很对不住他。
有女官前来禀报:“冒顿国使臣带着墨桓王子前来拜见陛下。”
这个墨桓王子就是之前准备许配给云灿灿的那位,本来是打算云灿灿坐稳帝女的位置后就成婚,不想发生变故,云丫丫成了女帝,他们在打听到帝夫并不是早已看好的天昭冥后,想来这新女帝也喜新厌旧,就巴巴地将人送来。
早上,云丫丫被群臣刁难,还提到的和亲之人正是此人。
既然是和亲,不必另换地方,云丫丫直接召见。
使臣上前施礼后,介绍墨桓王子:“这位就是我冒顿国的三王子墨桓,我国陛下希望与贵国结秦晋之好,听闻女帝拒绝了和亲,想必是未见到墨桓王子真容,心有疑虑,现特地带来,给女帝见见。”
墨桓王子微微颔首后,抬头,很是惊艳,眼睛都亮了。
云丫丫只平淡地打量着这位王子,说实话,他的相貌也不差,想来是冒顿国知道香萝国男儿众多,皇室中人必然很挑剔,才选了这么个容貌上佳的来。
云丫丫用手撑着额头,再次委婉拒绝:“让王子远离家园,朕实在于心不忍,何况朕刚登基,在平叛两位公主后,精力不济,恐误了王子的终身。再说王子留在冒顿国实比在这强,可以妻妾无数,可是在这里,却要面对其他的......”
墨桓王子却放低身段,说:“我不求高位,哪怕做个低等的郎君也愿意。”
想必他是知道女帝的后宫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可以父凭女贵的,来日方长。
但是就因为他本来是许给她妹妹的,这层关系让她很是膈应,好像他来到这不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是只因为她是女帝。
但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直接拒绝,这样就伤了两国的颜面。上次冒顿国的半路伏击,她还没忘。但香萝国好不容易休整过来,不可能马上又要打仗,所以不能直接开罪。要让他心服口服的离开,还不能让他以为是她在故意刁难。
“这样吧,既然墨桓王子想留,那就跟我的末郎君比比,如果赢了,让你留下,输了就请墨桓王子回去。”女帝笑道。
墨桓王子人生地不熟,当然不知道谁是末郎君,不过既然是末郎君,想必哪里都是最次的,信心满满道:”没问题,“就是比容貌,我也不差。”
“既然如此,那么末郎君就出来吧!”云丫丫唇瓣微翘,大声叫道。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天昭冥怎会不知她的故意捉弄。
女帝有命,他只得站出来。
墨桓王子一见到一身青衣却掩不住风华的极俊美的少年郎出来,而且这个少年郎有着与年龄很不相符的凌厉眼神,让他几乎不敢对视,如过不是在这里,他很有可能被认为是战功赫赫的将军。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她的末郎君?
再看其他的男人,墨桓王子开始怀疑女帝的审美和眼光。
这绝对是明珠暗藏,可惜,可惜!
不过感叹之余,他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对上这个男人,自己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你真的只是末郎君?”墨桓王子再次确认。
天昭冥淡然回答:“在下天昭冥,是女帝的末郎君。”
天昭冥?
这个名字很熟悉,墨桓王子仔细回想,方才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奉贤国的战神,冲冠一怒为红颜,发动十万大军带走一女的太子天昭冥吗?
他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甘愿留在这?”
是呀,这也是云丫丫十分难解的问题,她想得脑仁都疼了,还是得不到一个结果。
如果说他是为了某个目的,那绝对不会是她,不然就像上次直接带走就好了。如果是其他,还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当一国储君还要重要,值得他抛下所有甘愿当她的小妾。
事实上,从他主动让出太子之位开始,一切就变得很诡异,他的所有行为都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可是她也很懊恼,他如果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她会觉得他厌弃她,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还不如那时只为她一人发动战争来得痛快。如果他留下,她也很烦恼,他怎么就能做到睁眼看着她去临幸别的男人而没有半点后悔。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男人的心又何尝不深。
越想她就越气,就不想给他好看,不能让他舒坦了。
当墨桓王子如此问,她也竖起耳朵听,不光她好奇,就连其他人也这般好奇,一时之间,周围静了下来。
就听到他这般回答:“墨桓王子是如何甘愿的,在下就是如此。”
这话等于没有回答。将问题反抛给墨桓王子,实在是狡诈。
墨桓王子前来和亲,当然有皇上的意思,反正冒顿国有太子在,论排位,这皇位也跟他无关。
云丫丫已经不奢望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看看时间不早,问道:“你们开始吧,要比什么自己商量。”
这是全权交给天昭冥了。
事实上,她就是要看他如何表现。
墨桓王子客气地问:“那就请天郎君出题,比什么。”
天昭冥倒不客气,就在云丫丫以为他会由此选一个他最擅长的比如对打来击退墨桓王子,心中添了几分欢喜时,他却意外道:“既然如此,那就比作画如何?”
作画?云丫丫一头雾水,她可从没有见过天昭冥画过画,他会画画吗?
天昭冥画技如何她不敢保证,不过墨桓王子倒是咧开嘴笑了,看样子是撞上了他的特长。
笔墨铺张开,云丫丫一直悬着心看他俩的动作。墨桓王子一看就是熟手,一笔一笔颇有章法,正细致地描绘。
再看天昭冥,挥毫泼墨,大笔如飞,行云流水般的写意,怎么能及得上人家的画技。
不过天昭冥向来出人意料,说不定还有后招,云丫丫还对他抱有希望。
直到一炷香灭,两人展开各自的画作。
墨桓王子画的是香萝国的皇宫的景致,他是将眼前看到的尽收眼底,又收之于画中,用色也极为巧妙,不得不说画技高明,堪比画师。
再看天昭冥的,云丫丫的鼻子气歪了,他笔下的她怒目而叱,穿着女帝的装束,杏眼圆睁,活灵活现。
“天昭冥,你画的什么呀!”
这一番怒吼,就已经定了输赢。而且她的动作跟这画上画的,吻合得一丝不差。
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饶是天昭冥流畅的线条,惟妙惟肖的画技,也终归毁在她的这一句话中。
她懊悔不迭,愤懑之余真想将他拉过来好好打一顿,可惜晚上已经定了他人侍寝。
墨桓王子当场欢喜得很,云丫丫已经不能改口,只得说道:“既然定了,那就请王子先回去,再选个吉日,举办个迎亲大典,方不算辜负。”
亲事已定,墨桓王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女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愉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