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富强外出躲债 阳光外出务工
爷爷被孙子这身装扮吓了一跳，稳住神，挪了挪手里的锄头，“孩子们，我问问，你们谁没爹妈？”老爷子给众人想自己有没有爹妈的时间后，继续说道“我也七十多岁了，一条老命换你们其中哪一个都值了。我本来想让你们进来的，可我听说你们去盛兴米业，没少给人家霍霍呀。都是领工资给别人干活的，你要豁出这条命就进来找吧。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们刚才文明点，我就放你们进来了，我和老太太还得给你端点水，还得跟你们说不好意思呢。”
阳光和爷爷与要债团队僵持在门口，张富强那里整个局面也陷入僵局。阳光妈妈沉默超过五分钟后，说的话有他家欠条那么多。
“张富强，你行。我十九岁嫁给你，结婚当天晚上你就告诉我，‘这辈子不跪天地，不跪父母，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结婚当年咱就有了儿子。坐月子第九天，因为早上没和你一起从炕上起来，去地里干活，咱妈在院子里摔碗敲盆骂了我一天。晚上跟你吵架，你说不管你妈做了啥，那是你妈。我跑到小仓房，喝了几口农药。大冬天，你就穿着一条裤衩，跑着把我抱到了镇上医院。那时候咱家没钱，大夫说没钱看不了病。我第一次也是今生唯一一次见你哭，见你下跪。你当时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比咱儿子都可怜。你跪地上拽着大夫的裤腿，咣咣磕头求大夫，把脑袋磕出血了，当时你脑门破了皮，连血带肉，血糊糊的肉里还掺着地上的沙子。大夫这才给我看了病、挂了点滴。那一个月，我躺病床上，想起来就哭。那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说过，不管张富强这辈子什么样，他就是我唯一的男人，就是出去要饭，要来粥我先给他喝。我发誓不再让你夹在我和你妈之间。张富强，”阳光妈妈停了停，一杯水泼到杨雪脸上，轻轻撂下茶杯，沉稳地看着他已经不认识的老公。
“当年让我感动得哭了一个多月的那个你，跑他妈哪去了？二十岁那年，你借了点钱开起了加工厂，从那时候开始，咱俩就没黑天没白天的干活。我怀阳光的时候就想吃香蕉，跟你说了半个月，你买回来两根香蕉，都给我吃了。那时候咱家多穷啊，可就是那样我心里也没像现在这么难受过。我皮肤对稻皮子过敏，那时候磨一袋米挣不到一块钱，你把攒了一个月的钱给我买了治脸的药，说不求我多美，就想让我少遭点罪。张富强，”阳光妈妈又停了停，杨雪赶紧用手挡住了了脸。阳光妈妈拿起茶杯，给自己空的杯子倒满了茶水，拿起来晃晃后又不慌不忙地放下。
“当年那个心疼我的你，跑他妈哪去了？咱家每天来好几十个要账的，你不管不顾，对咱爸咱妈和我不闻不问。天天早出晚归，我从没和你说过我心里多难受。我也从来不跟你说我每天都要怎么面对那些来要钱的人。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相信我男人，他干什么我都支持他。你一般情况下不带我来市里，只要来，必是贷款签字，这些帐我知道你也不想欠。运气不好赔了钱，银行还有没还的贷款，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对这些账我难道不知道以后的风险吗？我不知道有朝一日我可能面对的吗？你想没想过给你爸你妈留一分以后看病的钱？更别说我爸我妈了。我从没想过和你离婚，我发誓要和你一起来承担这些。哪怕这是你一个人的罪过。你除了给咱儿子留下一屁眼子饥荒以外，想没想过给他留一分钱。他长这么大，你在他身上花的钱确实比一般家庭多，可咱儿子自己也能挣啊，他不想给他爸妈添麻烦，而他爸，也就是你，在他小时候就立志要给他留债，还时刻督促自己，给咱儿子要留就留个大数目的，你说这是对他的帮助，可帮助在他妈在哪呢？你说你爱你儿子，就他妈这么爱呀？”
“杨雪，我不知道他说没说爱你，他是怎么爱你的？张富强，你是怎么爱她的？那时候你就有了奋斗目标啊，我才知道，为了儿子，为了咱家，你用心良苦啊。为了见证我们真是你的亲人，在你最难的时候会帮你，你不惜把贷款的一部分给杨雪买了房子。那个叫“锦绣蓝湾”的小区，我没记错的话，就在这饭店后面吧？一百多平，四千多一平，四十万块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短信我以前从不看，自打你聊久了QQ以后我就觉得不对，我从你短信里看着了。”
“张富强，曾经那个你跑他妈哪去了？还是真实的你就是这样？我告诉你，曾经爱你的那个我也没有了。我没记错的话，咱家现在贷款加起来有好几百万了吧？”阳光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眼泪抿到嘴里，字字掷地有声，眼含热泪，眼角微笑着说。
二十多年的故事，已化作如上那些吃不下、咽不下、不吐不快的字，已化作那只能吃下咽下就算流出来也没人疼没人懂的泪。杨雪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合适，听到欠了老百姓不少钱的时候，她就想走，可阳光妈妈还没说完，张富强也没有动静。在听到几百万之后，招呼也没打，提着包就走了。
杨雪也想他张富强有钱都是装的呀，房子刚买，别上我这借钱来。其实杨雪对张富强还是有感情的，俩人聊得确实比较投机，可如今被拆穿了，也不好再继续下去，“强哥，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强哥，可我已不是你的程程。”杨雪心想这些，没说什么，提起包走了。
张富强想实现一夫两妻梦想破灭的同时，有一群人在他家门口迫切地想见到他。
“张富强，你他妈是个老爷们就出来，自己捅的事，让老头老太太和你儿子出面帮你扛啥？别鸡巴跟我说没钱，我他妈只管要账。今天穆哥——我，到你家来，是给你面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有能耐不出屋，出屋逮着腿给你削折。我操你妈的，你妈个死逼地。”
“你妈了个死逼地！挺大个人，你说话注点意。谁不是从那窟窿里出来的？”老太太听他骂这些，不乐意了，回骂道。
金链胖子被说的呆住，想了半天，转了好几圈的眼睛停住，说“我就不是，我他妈是我妈剖腹产生的。”
金链胖子朝屋里喊过话后，看看挡在他们面前不畏不惧的老爷子，“老爷子，还有这孩子，你们是好样的，都是个爷们。你儿子、孩子他爸，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金链胖子正要阿谀奉承走捧哄路线，被阳光爷爷抬起的锄头打断，“我、和我儿子、是不是爷们不是你说的。欠老百姓的钱，我儿子还不上还有我孙子，我孙子还不上还有我从孙子。欠你们的钱，没说不给，有钱自然就给了，现在没钱，要怎么处理你们找法院来对话。别整一帮小嘎豆子上我家门口比划来，半夜我就给铁门通上电，村里人我都通知喽。你们谁也别想过来，谁摸着电死你们，都他妈给我滚。”
众人比比划划吵吵八喊，上车离去。阳光把爷爷奶奶送到东屋，摘下面具后赶忙跑到西屋，煦媱正趴在炕上哭呢。
在杨雪走后，阳光妈妈坐在那瞪着眼睛看着张富强，张富强刚要说话，“你别说话，让我看看你。”阳光妈妈看了张富强有一分钟，眼泪流了有一茶杯，这一分钟之内什么也没说。
看够了，用袖子擦了擦脸，把凳子推到桌子底下，什么也没和张富强说，自己出饭店的门，坐着通往村里的小客车往家走。留给张富强的只有刚才那字字见血的话，和一个轻蔑的眼神。
张富强开车回到家后，听阳光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他觉得不能再在家呆下去了：“你爷爷你奶奶俩老人在家，那些要账的不敢整事。等明天我让你大姑和你大姑父搬咱家住来，这样就不只你爷爷奶奶在家了。他们再来要账就让他们在这住几天，我不回来他们就走了，不能总在这呆着。我早就租好房子了，我和你妈今晚就去那住去。你和叶煦媱也别在家呆着了，你俩在家呆着要账的也不能少，不如出去挣点钱呢，等我这能整厂子了我再叫你回来。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
之前张富强就感觉到要有背景离家的一天，所以他早就在市里租到了一个房子。当晚就和沈娟带上行李从家里搬了出来。
阳光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觉得也是出去工作比在家帮助大，第二天早上，阳光大姑和大姑父搬到他家，他才稍感安心，要是就留两位老人在家，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他对爷爷奶奶说：“我和叶煦媱出去找工作了，我告诉我大姑了，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爸说要账的再来就让他们在这住几天，我爸不回来他们就走了。”
张富强没想到，自己给自己埋的众多雷中，有两个就要炸了。新华小额贷款找来催款的两台车刚拐过村子路口，被一个面相漆黑的男人拦了下来，“要找张富强吗？他没在家，你们来之后他就更不能回来了，我知道在哪几个地方能找到他，我领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