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认清现实

罗蒙德斜靠在桌子上，静静注视着沈策远去的背影，那支充满岁月气息的铅笔几乎在他手指间化为一片残影。

帐篷后方突然传来脚步声，只见保罗掀起篷布走了进来。他手里握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浓烈的枪油味不断从枪身上逸散而出。

罗蒙德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他放下手中的铅笔，上前几步，将帐篷两侧的拉链迅速拉上。

“那小子绝对是在骗人，背地里肯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保罗抄起身边的水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然后重重一下砸在桌子上。

“他是不是在说谎其实并不重要，我想要了解的是其他东西。”望着那只嘎吱作响的水壶，罗蒙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身上没有联邦特工所具备的特质，也没有发现佣兵们常见的习惯。”

“那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罗蒙德。”保罗大声辩解道。“说不定这就是敌人的诡计，他们想让我们知道那小子人畜无害，等我们放松警惕后，再从背后狠狠捅上我们一刀。”

“保罗，我们这支车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若是想要收拾我们，对方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好吧，就算这两方势力对我们不感兴趣，那其他人呢？”

“哪还有其他人。不对，你究竟是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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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罗蒙德脸上那副淡然的表情骤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他坐回椅子上，将两手掌交叉搭在鼻梁下方。

“保罗，那只是谣言，很可能是敌人想要分化我们而弄出的伎俩。”他认真地解释道。

“不，这可不仅仅是谣言，它已经真实发生过了。”中年人冷冷一笑，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桌子上。“还记得上次和我们交换物资的巴克队吗？我在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领队和副领队之间的谈话。”

“其实大部分都与我们无关，但其中有一小段对话却令我十分在意。”保罗继续说道。“联邦南方，靠近边境的位置，他们在那里发现了某只车队的残骸。整支车队无人幸存，而所有的物资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堆空壳子留在原地。你猜猜是谁干的？”

“联邦？不，应该是雇佣兵，他们一向如此。”罗蒙德强自镇定地回答道。

保罗扫了一眼自家领队，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你知道是谁，罗蒙德，你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是自由民，是自由民攻击了那只车队！”

“不要再说了！”罗蒙德那高大的身躯明显变得佝偻了许多。“你和我都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不要妄下结论。如果有人敢这么做的话，所有行驶在荒野中的车队都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危机，到时候，还有谁能将先辈们的意志传递下去。”

“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事实就摆在那里。”保罗叹了口气。“巴克他们检查过留在车身上的弹孔，可以肯定就是自由民经常使用的武器。对付我们，联邦总是喜欢使用导弹，而佣兵只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他们可不会杀光每一个人。”

罗蒙德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望向对面的中年人，神情失落地问道：“那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是让我直接杀了那个小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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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着那么麻烦，”保罗摇摇头道。“直接把他赶走就行。如果要杀他的话，当初为何又要救他？”

“保罗，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不相信他能够独自一人在荒野中生存下来，即便装备精良的佣兵也做不到。如果真要把他赶走，那无异于谋杀。况且车队现在非常缺人，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

“这就是你想要留下他的理由？万一养虎为患呢？”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但我觉得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罗蒙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保罗身边。“作为领队，我必须要为整支车队负责，你知道车队里的情况现在有多么糟糕。”

“可是——”

“听着，保罗。”领队将手掌搭在中年人那宽阔的肩膀上。“比起他来说，我更相信你们。只要有你在，就算他有什么坏心思也掀不起风浪来，而且米蕾也曾和我说过，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

感受着从肩头处传来的压力，中年人苦笑着摇摇头道：“罗蒙德，你他娘还真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啥破事都推给下属来办。好吧，就由我来替你看着那个小子吧。”

保罗将手枪插入枪套，然后拉开帐篷上的拉链，朝外走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朝罗蒙德竖起一根笔直的中指。

望着那凌乱的桌面，罗蒙德深吸一口气，重新俯下身去开始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另一边，沈策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朝自己“居住”的那辆车走去。刚才那番对话简直令他心力交瘁，虽然对方表示愿意收留他，但他还是想找个机会偷偷溜出这支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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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计算，你存活下来的概率小于万分之五，即便有着我的帮助，也会浪费许多时间。因此，我劝你还是继续留在车队里。”人工智能的声音再次从沈策脑海中响起。

“我受够啦！”沈策低声抱怨道。“看看那群人的嘴脸。是，我是挺感激他们救了我，但也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吧？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让我该如何回答啊！”

“面对陌生环境，生物总是趋向于保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个屁！”人工智能还未说完，就被沈策打断。“这颗星球究竟是怎么回事？为啥这些人像是得了受迫害妄想症一样，整天紧张兮兮的？还有那狗屁联邦又是什么玩意？”

其实，这也不能怪沈策，他只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自出生以来这二十多年里，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爆发过任何激烈冲突，虽然人与人之间并不缺乏勾心斗角，但就总体来说，生活环境还算比较和谐。

让一个习惯平静生活的人，骤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除非是傻子，否则任谁也不可能轻易就这么接受现实。

沈策知道，现在这样糟糕的情况，的确是因为自己的草率而造成，他也愿意尽力去弥补，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以前在看电影或是电视剧时，经常能见到主角淡然自若面对枪口的场景，沈策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就算换成自己，说不定做得比对方还要好。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当看到保罗将手掌搭在枪柄上时，他全身血液几乎快要凝固在一起，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催促他赶快逃跑。要不是猜到对方似乎不想将事情闹大，恐怕他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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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之后的问询都被人工智能给糊弄了过去，但那种对自身命运缺乏掌控的感觉，还是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