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疏
白纤蔓坐在马车里面等了一会，终是按捺不住的拉开一条窗帘缝隙往‘叶记’那店门打量过去。她瞧见自已认识的一些锦绣衣着的夫人，互相说着话进了店里面。白纤蔓瞧着那些人的背影，她的脸上突然之间泛起羞愧的神色，有些慌乱的赶紧把窗帘拉得严实起来。
白纤蔓坐在车厢里面，只觉得自已的心跳如雷一般压制不了，她记起生母的话：“蔓儿，你只要哄住你爹的心，你嫡母那里，你面上多亲近她，有空闲陪她多回两趟娘家，想法子亲近叶家的人。白家这一房里，我们母女两个就是实际的主子，不过是面上没有那么光亮。”
白纤蔓日渐大起来，已懂得嫡庶之间的天壤之别。白纤蔓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音，她赶紧伸手揉搓下脸，又用力往上拉扯成笑脸的模样。她伸手拉开车门，笑着对上门的叶大美问好：“母亲，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望见叶大美眼底暗藏的阴郁神色，伸手扶持着她坐下来，笑着说：“母亲，你约好大舅舅大舅母一块回家的事吗？”白纤蔓笑眼眯眯的瞧着叶大美，满脸的关心神色。
叶大美伸手轻拍拍白纤蔓的手，说：“蔓儿，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在府城还有些事，他们不跟我们一块回去。我们明天回江怀城吧，你回去记得收拾好你的衣服，带上小绿吧，我瞧着她服侍你最为用心。”从前白纤蔓身边伴着的两个大丫头，今年初春时，以年纪大了为理由，已打发她们出去嫁人，现在换上白纤蔓亲手挑选的两个小丫头服侍她。叶大美一向不会插手这样的事情，她这一房里的姨娘跟随身边人，一般都由她们自已挑选。
白纤蔓微微笑起来。她笑着问：“母亲，你会带那位姐姐跟着一块回去呢？”叶大美轻轻摇头说：“我这次身边不想带人回去，我想在娘家放松的安宁的多住一些日子。如果不是你说许久没有回去，想见外祖一家人，又想你在那认识的朋友们，说你们原本约好结业后，要在一块好好聚聚，我也不会带你一块回去。蔓儿，你回去让你的姨娘帮你选一个合适的妇人，叫那妇人服侍你一些日子。到时你出门，有她和小绿跟着你，我也能安心。”
白雅正疼爱这个女儿胜过儿子。叶大美瞧在眼里，自是待她看重了三分。叶大美瞧一眼一脸慌张怔忡神色的叶大美，她在心里暗自苦笑起来。白纤蔓与她生母近年来面上不再有亲近的表现，可是暗地里从来没有断过来往。叶大美虽然不当家理事，对自已院子里姨娘。只要她们面上安分守己，她从来不会去干涉。她从来不是一个睁眼瞎，只是有些事情，糊涂一些，她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叶大美瞧着白纤蔓的神色，暗自又觉得有些好笑起来。这个小女子，以为那样明晃晃的现实，她都未曾瞧进眼里吗？近两年来。白雅正身边又添了几个新人，叶大美渐渐觉得日子越过越没有意思。何况正如叶大田所说：“大美，你已困在白府二十多年，你年少时说，一定要去京城转转。如今机会来了，静贤在哪里等着你。”叶大美的心动了动。她在白府里，独坐房中从天明至天黑，除去身边常伴的妇人，会进来问候一句话外，满府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探望她。
“母亲，是不是我跟着你去外祖家，会打扰你的安宁？”白纤蔓有些怯生生的开口，叶大美笑着轻摇头说：“不会，我只是担心你在那里觉得不好玩耍，你和清风街上同年纪的人玩不来，而你的朋友们，想必过一阵子，家里面便会安排她们学一些实用的事情，不会让她们有闲着的时候。蔓儿，你要不要我请一个绣娘来，教导你针线上面的事？”白纤蔓咬咬了嘴角，低声说：“母亲，我想学管家的事情。针线上面的活计，在学堂里我已学过。”
白纤蔓婉转的提出来自已的要求，叶大美沉吟一会后，她笑着说：“蔓儿，管家这样的事情，学不如去瞧着别人如何管家理事。只是白府一向不会许你们插手进家务事，如今又是你大堂嫂管家理事，我更加不能凑上去说什么话。蔓儿，你真有心想学管家理事的本事，跟你爹去说，看他有没有法子，让你能跟在你大堂嫂身边一些日子。”白纤蔓眼里闪过愤懑的神色，叶大美在白府当家这么多年，人人都说她做当家人时周全，她却不肯传自已几招，。
白纤蔓垂下头，低声说：“母亲，我不敢拿这样的小事去扰乱父亲的正事，母亲，你能帮我想想法子吗？”叶大美心里当下一冷，她已经说得分明了，而眼前这个小女子缠绕上来，分明是不肯松手的架式。白纤蔓在白雅正心里的地位如何，叶大美瞧了这么些年，如何不知晓，她轻轻笑起来，说：“蔓儿，其实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当家没有什么太难的事，你按规矩小心行事，这个家便能堂堂正正的当起来。
要不，我们回来后，你先来管我们院子的事吧？”白纤蔓抬眼间，眉梢的喜色掩藏不住，叶大美瞧在眼里，更加的心淡了些许。白纤蔓扭动着双手，低声说：“母亲，那样不合规矩，我怎能越过母亲，来管我们这一房的事务。”叶大美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她笑着转开头去，笑着说：“母亲会安排妥当后，才让蔓儿来管我们这一房的事务。”白纤蔓紧紧的挽住叶大美的手，娇脆的笑着说：“蔓儿听母亲的话，一定会记得母亲待我的恩泽。”
叶大美转回头瞧着白纤蔓俏丽的笑模样，她眉头的阴郁神色少了些许，眉眼间清明了许多。她笑着说：“蔓儿，我这次打算在你外祖家多住一些日子，大约等到夏未时回来。我回去会跟你父亲说，叫他不必急着接我们回来，你要没有改注意，记得多备上一些衣裳带去。”叶大美向着白纤蔓微微一笑，没有接上她的话茬，反而再次提醒她要多带衣裳的事情。
白纤蔓惊讶的瞧着叶大美，瞧着她不改的神色，赶紧笑着开口说：“母亲，我陪你。”叶大美淡淡的笑看她，轻摇头说：“蔓儿，你不用陪我在那住这么久，夏初时，叶家有人来府城，那时你可以跟他们一块回府城。”白纤蔓感觉到叶大美一再试探的话语，她小心翼翼的打量叶大美，笑着说：“母亲，玉姐姐拿到结业证了吗？”叶大美点头后，她接着说：“那玉姐姐是不是要回江怀城自已家里，以后不能同从前那般久居府城阮家？”
叶大美眉眼间暗了暗，叶浅玉待她一向生疏客气，而且是从来不会主动亲近她，反而不如身边坐着白纤蔓的性子讨喜。叶老爷夫妻暗示过叶大美许多次，要求她待叶浅玉亲近一些。只是她们大约生来无缘，叶大美一瞧见叶浅玉，就会想起因为她的原故，自个身子受损再无子女的事，那心头之火是怎么也无法燃起来。叶浅玉在府城这么些年，几乎不曾主动去过白府一次，仅有的几次，都是白府主人家发话出来，邀请她跟着阮家人一块做客。
叶大美眉眼间闪过的恼怒神色，白纤蔓瞧在眼里，她笑着说：“母亲，玉姐姐是一个孝顺的人，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起来，一定欢喜她回家长住。母亲，我陪着你在外祖家长住一些日子，正好跟玉姐姐亲近，还可以带着她去多认识我的朋友们。”“噗”叶大美伸手点了点白纤蔓的额头说：“小机灵。蔓儿，别费那种无用心思，她那样性子的人，你扶不起她，不要被她带累得失了朋友们的交情。”
白纤蔓垂眼遮蔽住眼里的暗喜神色，她怎么也接受不了叶家的男子们把叶浅玉当宝看的事实。白纤蔓自觉得自已样样胜过叶浅玉，却在清风街上那些人的眼里，仿佛样样弱过于她。白纤蔓暗自握紧拳头，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在叶老爷夫妻面前好好表现，一定要让纪六里瞧明白，她实在胜过叶浅玉太多。白纤蔓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她仰头望着叶大美说：“母亲，玉姐姐要是有一半能干象母亲，蔓儿一定是样样不如她。”
叶大美愿意纵容白纤蔓，而白纤蔓愿意讨好叶大美，母女两人一路谈笑往街上逛去，顺带把要回叶家的东西购置得齐全一些。在回程时，叶大美瞧着身侧坐着的白纤蔓，眼里含笑的想着，这个女儿还是有良心，与自已亲近如一，不同自已所生的儿女，一个个待自已生疏。白静贤年年有节礼送回白府，礼品不贵重，却能做到样样守了规矩，照顾了一府人的面子周全。叶大美原本欢喜儿子儿媳妇会处事，远在外地还能记挂着家里人。
然而，叶大美回叶家时，听叶老夫人背着白雅正父女，提及白静贤送来的那些礼物，她的心空荡荡起来。用心和没有用心，终是有区别，白静贤夫妻为叶家备下的礼物，并不比送给白府的来得珍贵，甚至除去叶老爷外，家里的男人们没有任何一样单独的礼物。白静贤夫妻送来的钗子，合了叶家女人们的心意，她们领了他们夫妻的情。年节里面，叶家的女人们头上都钗了那钗子，只有梳着双髫头发的叶浅玉，因为年纪小，没有用上远到而来的银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