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泪
暗红色的天空笼罩着整个登陆基地。
象征离别的黑色服装穿戴在每一个参加祭奠仪式的人身上。
黑与红的交融，更加凸显着伤感的基调。
林启躲在角落里，认真聆听着对那些为人类探索未知而牺牲的英雄们所念出的悼词。
悼念完毕，泪水过后，这些英雄的名字也会被刻在登陆基地中一块巨大的石碑之上。
这块石碑的最上面刻着被末日夺走生命的数十亿同胞。
在这之下，是一行早已刻下的名字。
那些是第一次登陆任务时牺牲的英雄。
林明的名字也紧随其后被刻在了下一行。
同时也为第二次登陆任务画上了失败的句点。
祭奠仪式就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下宣告结束。
人们没有时间停留在悲伤之中，整个登陆基地也再次恢复了忙碌。
林启独自一人来到石碑之下，看着上面被刻下的名字。
“林明……你小子出息了……”
林启看着眼前这用生命换来的荣耀，伤痛，自卑，自责，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不停在内心里搅动着波涛。
“可我……”
林启低下头，忆辰星对他说的话又回荡在了耳边。
林明到最后依然相信着他，可他却深陷在绝望的泥沼中无法自拔，自甘堕落的丢弃了生存的信念。
“对不起弟弟……让你失望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内心中反复的拉扯并没有让林启重拾信心，他依然选择向内心里的恐惧妥协，将头深埋在胸前，颤抖着离开了石碑。
回到林明的房间，林启并没有带走他的遗物，只拿走了那张充满回忆的照片。
再次来到登陆基地门前，电能车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林启坐了上去，又回头望了一眼登陆基地的大门才慢慢将车门关上。
载着他返回绝望现实的电能车缓缓启动，可没开出多远，便又挽留般的停在了一旁。
开车的司机指着前方，林启顺着那方向看去，忆辰星正站在不远处。
林启从车上走下，来到忆辰星的身边。
忆辰星没穿制服，而是穿着之前参加祭奠仪式时的黑色便装，更加凸显了她如模特般完美的身材。
而且让林启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忆辰星说的话很难听，但她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林启没有多看，低着头还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不是说不会再见面了吗？”
忆辰星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和林明……是恋人关系，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
林启对这方面的事虽然有些迟钝，但之前也看出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怎么？想让我替我弟弟照顾你吗？”
林启本想开个玩笑报复她一下，可却在忆辰星的眼中看到了难以抚平的悲伤，便稍微收敛了一些。
“哎……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忆辰星沉默不语，在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等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
“我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些事，这些事虽然涉及机密，但却和林明有关，你是他的哥哥，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林启本不打算再去参和这些人类存亡的事，但听她提到林明，犹豫了一会才对忆辰星点了点头。
忆辰星的眼里仍旧饱含悲伤。
“好，首先是关于任务失败的真相，‘登陆小队的成员失去联系，被判定已无生还的可能’这是登陆基地对外界的解释，但第二次登陆任务真正失败的原因是遭到了外星文明的攻击。”
听到这话，林启不知道是否应该震惊，对生存渴望的缺失让他整个人早已麻木。
而接下来忆辰星的态度也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然后是林明能否有生还的可能，从登陆小队传输回的影像里，并没有明确显示外星文明的攻击将登陆小队彻底摧毁，只是破坏了通讯设备，导致通讯中断，所以林明他……或许你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忆辰星将一个便携式通讯屏幕递进了林启的手中。
“……最后，第三次登陆任务马上就会启动，这次的任务规模很大，我也会参与其中，尽管几率渺茫但我仍然相信奇迹……我一定要将林明带回来……”
忆辰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与林启擦肩而过，向着登陆基地的方向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还有之前在楼顶上的事……对不起，或许是我受了林明的影响，将救他回来的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看到你那个样子的时候才会出言不逊，希望你能理解我。”
忆辰星的背影渐渐远去。
从得知弟弟生还，到任务失败牺牲，再到刚刚听到的那一番话。
短短的一天里，林启的内心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起伏。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只能深深的陷入迷茫之中。
……
恍惚间，林启已经回到了无菌生活6区。
他躺在那个无人打扰的屋顶，看着眼前那片狭窄的陌生夜空。
这里的夜空夹在地球与暗红星之间，但比起以往更加绚烂多彩，类似月亮的卫星更是遍布天际。
可在林启眼中，那些都变成了令人目眩的色盘，在天空中混**融，旋转摇摆。
他就这样沉默着，晕眩着，放空着，逃避着。
直到一个东西从手中滑落碰撞在地面才将林启拉回了现实。
眼前的一切慢慢真实起来，林启看向地面，掉在地上的是之前忆辰星交给他的那个便携式通讯屏幕。
林启将屏幕拿到面前。
便携式通讯屏幕是一种卷轴式软质触屏，收缩之后和口红的大小接近，展开后能够达到手机屏幕的长度。
林启操作了一番，里面存储着一些通讯视频。
他知道视频播放的刹那，他会见到自己的弟弟。
所以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按下了播放键。
林明出现在了屏幕中间。
他的模样比林启印象中要硬朗了许多，脸上更多了几分自信。
前面的几段视频都是登陆任务中的发现。
登陆小队找到了一些外星文明的建筑残骸。
林启简单的看了一遍，可点开下一段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屏幕里出现的依然是林明。
可他穿戴的机甲战衣已经损坏，脸上也挂着一些血痕。
正如之前忆辰星所说，登陆小队遭到了外星文明的攻击，很多队员已经牺牲。
林明带着几个受伤的队员找到了一处神秘的外星建筑入口，他们正在计划进入其中躲避。
但视频却在此时中断。
林启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屏幕。
屏幕上林明临危不惧的面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那副被映照出的颓废窘样。
“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林启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屏幕之上，随着倾斜的角度开始流淌。
但似乎一切早有安排，眼泪流淌的轨迹将视线引向了屏幕角落里一条未播放的视频。
林启擦干眼泪，将目光投去，那是条加密的视频。
但对于林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阻碍。
两兄弟共有着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密码，用来传递一些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秘密。
林启打出密码，视屏也不出意外的被解了锁。
林明再一次出现在屏幕之中。
这条视频录制的时间比最后一条稍早一些，但也已经遭遇了攻击。
林明疲惫的目光凝视着屏幕，慢慢露出了笑容。
“哥……知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也一定一直都在找我吧，我很好，你放心……”
林启的眼泪无法控制的瞬间喷涌而出。
“本来打算这次任务结束就去找你的，还想和你一起踢踢球，一起聊聊这段时间的生活，还有爸和妈……他们……”
屏幕里的林明也流出了眼泪，而林启更是早已泣不成声。
“不过，我可能回不去了，这次的任务遇到了困难，很多队员都牺牲了，我想我很快也……所以才想着录这段视频给你，也算是和你做个道别。”
林启听着林明的话，攥紧拳头强压着悲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哭声。
而屏幕里的林明却擦干了眼泪，重新振作了起来。
“哥，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有办法带领大家战胜那些外星混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就算死我也会挺直腰杆……”
就在这时，视频中林明的身后传来了爆炸的声响，视频也到此为止。
屋顶失去了屏幕上那一点微弱的光芒，黑暗又再次占领了世界。
可在这片绝望的深邃之下，不甘的眼泪潜藏其中。
如同积蓄力量的火种，正在试图点燃那把禁锢心灵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