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放弃
基地派给薛锦行的助手是个褐黄色头发的中年男性, 自称“艾伯特”，是一个持证的药剂师。
艾伯特沉默寡言, 走了半路才开口向薛锦行解释：“我们的项目分成两个大组, A组的研究内容是人造精神海，B组的项目是精神体。闻董说您研发出了猫、猫……”
薛锦行疑惑地望向艾伯特：“你说猫猫快乐丹？”
只见这位面容看上去还算憨厚的中年男人五官扭曲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五个字：“一种适用于精神体的融合药丸, 所以老先生让您先去B组, 看能否完成B组的内容。”
薛锦行哦了一声，“那就先去B组。”
艾伯特悄悄看了眼薛锦行，对方今天换了一声墨绿色的外套，内搭是一件白色毛衣, 跟在他身后的样子完全称得上气定神闲。
难道未知待解仅仅在看了芯片之后, 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艾伯特忧虑地望向前方, 他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基地里浪费了数百年的光阴, 难道最终还是李复远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艾伯特收起内心的绝望，将薛锦行带入了一间实验室，“这是B组的核心实验室，请您和其他组员好好相处。”
实验室内秩序井然，这种封闭式的基地里，每一个“陌生”面孔都能引起注目。
薛锦行走进去的时候引起了大部分医师的注意, 他们依然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目光却紧紧盯着薛锦行。
很快一位站在解剖台旁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她手套上站着星兽的血迹，对薛锦行一点头：“薛医师？我是B组的负责人, 商念。”
薛锦行一进B组就忍不住想起还在飞昌总部的万清和云曦, 万清的痛苦确实来自于万恩芝, 但是这个实验从开始到现在, 已经害过多少和万清一样的无辜者？
薛锦行提不起什么兴趣，他直接道：“你好。你们的老先生让我来看看你们B组的实验。”
他的态度不好，说话也带着点游离在外的冷漠，不像来加入，更像来找茬。
商念口罩后的表情僵了僵，她接到的消息是未知待解会参与她的项目组，没想到开口这么冲。
“看看你们B组”是什么意思？难道未知待解就狂妄到以为凭借他一己之力就能完成整个实验？
其他研究员也接收到了薛锦行不友好的气息，眼神明显展现出排斥。
商念道：“原来薛医师不是来帮助我们的？”
艾伯特没想到是这个开局，连忙解释：“可能是我表达不清楚导致薛医师误会了，老先生是让您参与……”
“没必要参与，”薛锦行摁了摁眉心，基地无处不在的人造光晃得他头晕，只想回到地面上好好休息，“你们这个项目不可能成功的。”
这些别说其他研究员，就连商念都无法维持表面的和气，表情冷下来：“你既然看了芯片就应该知道我们的项目已经成功了，我们不仅能将精神体移植到星兽体内，还能将它重新提取出来，只是有副作用……”
“那不是副作用。”
薛锦行惦记着万清，心里有些沉重，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姑娘交代：“你永远也无法唤回当时的精神体了。”
商念冷着脸：“什么意思？”
薛锦行道：“在芯片的记载里，你们移植的时候没有彻底杀死星兽精神力吧？”
商念道：“当然，星兽和灵植没有精神海，精神力融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彻底杀死星兽的精神力就意味着大量破坏星兽的躯体，最后只能取用部分来制造机甲，是不能用于精神体移植的。”
机甲上的星兽材料经过严格的精神力灭杀，被灭杀过的星兽出于精神完全死亡，大部分身体会彻底报废，只留下一些特殊部分还可以使用。
一个研究员更是道：“如果彻底杀死星兽精神力，会对星兽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即便移植成功，这个躯体也很快会报废，星兽每报废一次，都会对精神体造成伤害，为了避免伤害，我们尽量保存星兽的躯体完整。这有什么问题吗？”
薛锦行道：“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们错误估计了超恒星级死亡期时精神体的强度。精神体总是先于主体死亡，它们低到可怕的活性让它们在争夺星兽躯体中不占优势，你们用的星兽等级越高，精神体反被星兽控制的可能性越高。”
“一旦精神体出现星兽的行为，就证明它在星兽躯体的争夺中没有失败，但也没有胜利，它和星兽融为一体了。也就是说，达到了共生状态。当然，还有更糟糕的情况，比如融合后的‘精神体’以星兽意志为主导。”
对于超恒星级来说，衰老的精神体会急速弱化，散成精神力回到精神海，最终促成一场磅礴的爆炸。
薛锦行两根手指夹着芯片，手指稍动，将轻飘飘的芯片撂在桌上：“B组的项目开展至今，你们在一百七十多年前已经完成了移植和抽离，却至今无法唤回精神体的理智，不是你们不够努力，也不是有什么难关没有客服，而是因为它们已经是星兽了。”
整个实验室内鸦雀无声，好半天，商念的声音才干涩道：“有没有办法让它们分离？”
“没错，我们都能让精神体与主体分离，让星兽精神力和精神体分离也一定能做到。”
“通过检测两种不同的精神力波动……”
薛锦行看他们忙来忙去，手指托着下颌，冷眼看他们忙碌，大约半小时之后，一个研究员脸色苍白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
薛锦行冷不丁地问道：“无论怎么检测，都只有一个精神力波动线吧。而且这个波动线，和移植前正常精神体的波动有非常细微的差别。”
研究员惶惑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商念。
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项目，在薛锦行进来不到一个小时，画上了一个不会完美的句号。
艾伯特已经懵了，他在基地里待了几百年，眼看着B组的努力蒸发，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道：“您说的是真的吗？那他们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薛锦行道：“很正常啊。首先低一点，精神体长期脱离主体，本身就会有波动上的不稳定，这种情况下，想要认知星兽对精神体的影响，那么波动值上的差距并不是一个很有力的参考数据。”
他打开智脑，调出一张早期的精神力波动图：“这是你们基地第一次组建时用的精神力波分析仪做出的波动图分析表，这是第二款……早期的分析仪精度是0.0001，其实够用了，如果存在更细微的差异，你们会直接忽略不计。当然，这很正常，因为即便换了别人，也会觉得低于0.0001的差距根本不会产生本质上的影响。”
理想状态和实际情况永远存在差值，当差值够小，就可以被认为是理想状态。
商念看着手里的报告，她手中报告上出具的差值为0.00002：“这么轻微的差距，就算是情绪波动也能导致……”
薛锦行道：“因为它稳定的相差0.00002。”
“前几年就有明确的结论，星兽外表的精神体与星兽之间存在相当高的共性，或者说攻击型精神力者的星兽外形精神体，本来就是蛰伏于人心里内心的猛兽，脱离主体，失去了与文明的连接，落入星兽的身躯中，只需要十万分之一这个级别的变化，它就是星兽了。”
精神体对待安抚医师别样的热情，也是因为它们可以食用消化安抚型精神力，只是它们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
精神体是人心中高度驯化、社会化的兽性。
薛锦行饶有兴致道：“你们觉得人和星兽之间有多大的差值？”
用自己亲身孩子做实验的万恩芝，凶狠程度恐怕连星兽都避之不及。
苟延残喘的李复远，他犯下的恶性比星兽潮杀死的人更多。
薛锦行站起身，环视一圈，“我觉得你们这个项目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慢着！”
商念已经调整好状态：“0.00002的差值，一个芯片上没有记载的数据，一个正常人都会认为不足以重视的数字，你怎么能在看了芯片之后第一时间确定是差值的问题？仅靠猜想？”
薛锦行捏了捏耳垂，心想难道我要告诉你什么叫夺舍吗？
这就不是科学问题，他一个修过仙的怎么解释？
商念戒备地看着薛锦行，她伸手按住智脑：“我很难不怀疑你的动机，一个治愈了绝症的天才，在面对难题的时候直接劝我们放弃？何况我们现在不能确定是0.00002的问题。”
有人质疑：“你真的不是外面来的卧底？哪个学者还没开始就直接放弃？”
最开始，商念以为薛锦行强硬的态度是为了给她下马威，好打压她在团队中的地位，并且踩着她得到团队的话语权，可现在商念发现，薛锦行是真心实意甚至有点急切地希望他们放弃项目！
这也太怪异了。
薛锦行道：“你们的老先生没告诉你们吗？之所以要参加你们的项目，是因为不仅是我的亲人，就连我自己也是超恒星级。”
他很烦躁拽了下口罩：“你们还好意思质问我？我来之前，闻允信誓旦旦地保证项目只差最关键的一环，结果你们从根子上就是错的。B组这样，A组又能拿出什么东西？”
也是，薛锦行自己就是超恒星级，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商念的警惕心降低一些：“我听说你有个什么快乐丹，驯服了万清的精神体，还让她加强和精神体的联系。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给老先生的精神体试一试？”
薛锦行：“……”
商念举起智脑，按下一个键，实验室顶部的红灯亮起，紧接着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队全副武装的佣兵推开门走了进来，围住薛锦行。
商念道：“你心虚？”
薛锦行被重重包围在荷枪实弹的佣兵中间，他抬眼冷冷看向商念：“不见棺材不掉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