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深渊boss的祭祀新娘》
楚秾以为自己会被摔死, 或者疼死,然而身体一种强烈的失重感轰击而来,他耳边刮着风刃, 一种苦涩的绝望漫上心头。
他要死了吗?
他问。
他无力阻止疼痛,只能阖目等待死亡。
然而失重感跌宕过去之后,他却像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般, 毫无疼痛, 毫无寒冷,甚至身下像是无限缓冲的软垫, 他错愕着,伸手摸出去,却发现身下还是空荡的。
他仍在下落, 但是速度缓解很多, 像是被一股力托住一般,直到他脚落在地面上, 他身体一软, 跌坐在地上,坚硬的石面贴着皮肉,他才有了清晰的触感。
他没事。
一点事都没有。
他想要动作, 然而眼前全是沉黑, 他双眼无法视物, 他甚至看不见自己自己头上盖头垂落下来的红,他极度没有安全感地摸索着, 像个盲人一样吃力的站起来, 他还没想清楚下一步要做什么时, 忽然他头顶的那方绸布微沉的盖头被撩开。
他错愕抬眼看去, 却一眼看见沉黑的空间里, 一双散发白光的巨大眼睛。
那双眼像是照明灯一样,在极度黑沉的空间里照亮了光,楚秾就落在光的身前,一时间被这双巨大的双眼照愣住。
这……这是什么?
楚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传说中的深渊神主或许并非是虚假传说,所谓祭祀也不是皇室绞灭威胁者的名义。
深渊神主真的在深渊之下,等待皇室成员的祭礼。
那他……想对他干什么?
他紧张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和眼前那双眼睛对视许久。
他才想起来,自己祭祀的身份是新娘,他穿着喜服,被皇室嫁给了深渊神主。
他睁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你是我的丈夫吗?”
他说完话,反应过来自己的突兀,顿时脸颊羞耻得烧红。
自己居然这么突然地问别人是不是自己的丈夫。
且不说他是个男的,深渊神主也不一定知晓皇室敲定的名义,万一深渊神主只将他当做蝼蚁,他这句话不但自不量力,而且自作多情。
他对上那双眼,许久不敢说话,只能试探性地对着那双眼,想要看清楚深渊神主的态度。。
那双巨大的眼低眸看向他,却也没有任何动向,两双眼对望许久,安静地连风浮动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楚秾终于忍不住打破寂静,他又问了一句:“你会杀死我吗?”
“……”楚秾问完,认真地等待着深渊神主的回复,两相对视,仍旧没有言语。
楚秾站在那双眼的前方,是那样的小,那样的软,他不知道自己落入深渊神主的眼里,是怎样的漂亮。
那双巨大而危险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杀意,楚秾甚至觉得那双眼睛正在专注看他,很迷恋,很温柔的一种眼神。
他以为深渊神主会回答,然而他只是看着他。
楚秾不明所以,以为所谓和善温柔只是自己的幻觉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撞他的脚。
他低头看,发现是一群小山鼠,脑袋上顶着一堆食物,抬起肉乎乎的脸,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还有小山鼠把食物往前举着,像是献宝似的。
楚秾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光幻大亮,深渊里触目惊心的黑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楚秾诧异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一群鸟衔了火中,悬浮在空中,密密麻麻,像是铺摊平直后的太阳。
“啾啾!”鸟被楚秾望见,它们欢快地在空中摇曳起舞,有几只鸟似乎能发出略微几个音符,他们望着楚秾道:“你好,你好。”
“我的陛下。”
“……”楚秾惊讶不已,他都没意识到火鸟是在叫自己。
“我尊贵的陛下!今夜圣安。”
“陛下!”
“陛下!”
“陛下!”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楚秾这才发现,远不止头顶的火鸟,脚下的竹鼠,悬崖峭壁上的岩羊,攀爬在石头上的壁虎,盘曲在乌碳之上的大蟒,在大亮的光色里,全都一起唤他。
楚秾心头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一样震惊不已,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裙边被扯了扯,有只小竹鼠在示意他低头,他看去,赫然发现竹鼠脚下还有一群蚂蚁。
他们细密又无序地动作着,楚秾以为它们只是在胡乱动作,然而等到蚂蚁停下动作时,他才发现,它们是在写字。
“嗯。”
“不会。”
“……”
你是我的丈夫吗?小新娘问。
嗯。他的新婚丈夫回答。
你会杀掉我吗?
不会。
楚秾一下脸色烧得更红红,浑身无措,他以为深渊神主是看不上他,原来是因为深渊神主不会说话,而且深渊神主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郑重,他略微有些别扭。
脚下的蚂蚁忽然又扭动身体,在地上旋转起来,一阵排列组合后,楚秾看见深渊神主问:
“饿不饿。”
“累不累。”
“……”楚秾别扭仍在,他同深渊神主只见过不过一面,尤其深渊神主强大得骇人,而他是一只不过粉末一点的蚂蚁,他却被如此亲昵地关心询问,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或许应该礼貌客气一些,但是他被押在牢狱里被迫换上喜服,再被迫跳崖,整整大半天,他都水米未进,尤其这些天在牢狱里,他睡得并不好,今天天还未亮,他就被闹醒,身体情绪又经历大起大伏,直到此刻,他早已疲倦至极。
说不累不饿,都是骗人的。
他对这两个问题纠结一阵,还是点了点头。
“嗯。”
他回答完后,但地上的蚂蚁就没有回应了,它们黏糊成一堆,在地上乱七八糟地乱转。
楚秾有些失望,他以为深渊神主还会说些什么。
他略微抬了抬头,对着那双巨大的眼,嘴巴张合几下,想要说话,却下一瞬时,他听见身后一阵巨响。
他浑身紧绷着回头,却看见原先的空白地面处,一下生长出一栋巨大的城堡,高达上百米,宽度难以用肉眼丈量,像是一座巍峨山峦一样,火鸟衔住的火光照耀,城堡散发庄严华丽的光色。
“我的陛下!只有最漂亮精致的城堡才可以配的上您!”
“陛下!”
“陛下!”
楚秾惊呆了,他在看了一眼宏大的城堡,又视线扫过身边,在原地转圈,不知所措。
他脚下还有一群小竹鼠捧着手里的食物,在轻轻撞他的腿,像是献宝似的,欢快地蹦蹦跳跳:“叶兰帝国最好的御厨为陛下服务!”
“陛下请在城堡中用餐!”
“神主大人希望陛下前往城堡用餐。”
“神主大人希望陛下好好休息。”
楚秾回望过眼,对上那一双眼,那双眼一直在看他,低着眸,专注得仿佛没有眨过眼。
楚秾没有看地面上蚂蚁摆出来的文字,却能读懂那双眼和自己说的话。
去吧。
去往城堡里,陛下。
分明那双眼只字未提,楚秾却觉得自己被蛊惑得迷了心智,那种别扭感烟消云散,他缓缓走向那栋宏大城堡。
楚秾身下的裙装错落,他脚下的路是山石积累,并不平坦,他好几次就要被裙角绊住,摔身落下时,他手臂上却突然传来一股力,似乎是一双有力的臂膀牵住了他的手腕,楚秾错愕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了虚无的空气。
没有人在眼前。
可是手臂间的触感又真实存在,甚至有修长的手掌为了安抚他,拍了拍他的手背。
楚秾一颗心安稳下来,目光转向前方,跟着手腕上的力道走进城堡里。
年轻的,纤弱的皇帝陛下走进城堡里,一切生物都在欢欣雀跃,他们在欢呼他的到来。
他们在蹦蹦跳跳地喊:“陛下!”
“陛下!”
头顶灯光大亮,楚秾被笼罩在极大光华里,他感觉到身边的空气松开了他,把他推上了餐桌。
去吧。
楚秾坐上餐桌,高坐其位,竹鼠们立刻把食物放了上来,岩羊叼来了一只蜡烛,喷火龙点燃火光,还有壁虎在他的餐边放了一只沾水的新鲜红玫瑰,它们十分周到细致地给他最为体贴的服务,又用一种鲜亮亮的目光,热切期待地望着他。
显然,他们很热爱陛下。
像最接近福祉的子民那样热爱陛下。
楚秾坐在一堆怪物中间,察觉到了久违的爱意。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直白又坦然的热切爱意了,自从他母后身亡,蓝姬上位开始,原先万般热爱他的人,一夜之间全都变化了。
赞礼原先是最疼爱他的竹马兄长,是他的伴读兼老师,永远像是春风一样和煦,卡西尼亚更是对他展露出狂热的友好,笨拙地讨他欢心。
但是蓝姬坐上他母后的位置的第二天,他就沦为了弃子,他的竹马和未婚夫全都转移了视线,围着蓝斯转。
“不要胡闹,楚秾。”赞礼曾经手里拿着书本,却皱着眉警告楚秾。
“你永远比不上蓝斯。”卡西尼亚不屑地说,他浓烈的五官无限放大恶劣的情绪,楚秾像是他的情敌一般。
楚秾收回思绪,低头尝了一口竹鼠顶在头顶送上来的食物,入口即化的口感几乎绝妙,芳香醇厚的味道在口腔里泛开时,楚秾一下红了眼。
楚秾被人背叛时,他不曾哭,被人推下悬崖时,也没有多少悲伤,却荒谬地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一堆生物,被压过来的情绪折腾得乱七八糟。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也没有过任何恶毒的心思。
可是人人都厌恶他,他声名狼藉,一无是处,众叛亲离,就连父皇都对他冷漠得像是在对待陌生人。
这一切,他都可以忍受,因为再无人怜惜他,再无人爱他。
但独独却有人出现,对他表达善意热爱的时候,楚秾却红了眼。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爱他。
真好。
他情绪低落下来,周边环绕他的一堆动物就踏着脚着急。
楚秾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悬浮的空气中似乎有人轻轻擦过他的眼角,他看见地上的蚂蚁摆出字:别哭。
楚秾啜泣了两声,点了点头,收敛了哭意。
低头继续进食。
楚秾吃完饭,再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原先还在身边环绕的生物,一个个全都变成了人形,穿着女仆装的小蚂蚁金发碧眼,她半弯腰说:“陛下,已经放好热水了,请随我去您的卧室。”
“你们怎么变成了……”
“因为陛下到来了啊。”小蚂蚁笑道:“深渊一切都在等候陛下,包括我们。”
“……”楚秾半愣着,跟着小蚂蚁上了楼。
……
深夜,皇宫之外修建最为规整精致的庄园里,微风吹拂枝桠,明月当头照耀着,紫罗兰在花园里摇摇晃晃,是在诗人陛下最为和谐的夜晚。
然而庄园最为温润绅士的继承人却在夜晚里翻滚着,浑身淌汗。
今夜,是楚秾献祭后的第一夜。
赞礼在梦中见到了那个愚笨的竹马弟弟。
他仍然漂亮得不可方物,站在光里,含笑看他。
“阿秾。”赞礼情不自禁地唤出声。
“赞礼哥哥……”楚秾也唤他,专注认真地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来。
“阿秾,阿秾。”
赞礼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拥抱他,可是下一刻,楚秾却止住了脚步,看着他,再不往前。
过来啊。过来。
我想抱抱你。
赞礼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楚秾拥抱过了。
然而下一刻,楚秾在他眼前拥抱了别人。
赞礼站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楚秾身穿耀目的东方喜服婚裙,嫁给了一团黑雾。
他心脏抽痛,他不得不捂着心口弯腰缓解疼痛。
不,不要嫁给别人,他是个怪物,是个畜生,不是神明。
明明一切都可以杜绝的。
为什么要去欺负蓝斯,为什么要是非不分,为什么要如此娇纵任性。
明明,在一切发生之前,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他们会结婚。
他们会有一个富足而优越的家庭。
阿秾。
阿秾。
可是楚秾欺辱蓝斯,迫害手足,声色犬马……
……
皇宫之外,最为奢华血腥的斗兽场里,群兽在人类欢呼声中撞击,最香醇的美酒挥发掉理智,人类还在抓狂激动着,却在一个包厢中,有人在睡梦中惊起。
“不,不!”
“阿秾,阿秾!”
“卡西尼亚殿下……你怎么哭了?”女郎连忙上前扶住从沙发中惊坐起的健硕男人。
“……”卡西尼亚捂着额头醒酒,浑身发汗,烦躁地把一边的女郎挥开,自己抱着头,烦躁不已。
真是……他居然梦见了楚秾这个卑贱的东方血种。
他居然觉得痛苦。
果然是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