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挑水也要讲技巧
青青喊顾唐下田地里干活时心里是非常忐忑的，还好二季稻离收割只有半个来月了，今天到田里去看看浇收割钱最后一次水，浇完水就把灌溉渠口堵上。
像竹林湾这样的村庄严格意义上属于山区，基本可以耕种的就是断面式波浪形水田，用诗意一点的词来解释就是梯田，这就注定竹林湾家家户户的水田面积不是很大，一般都是根据人口分配到户，稻谷收成基本就够一家人一年到头的米粮，所以竹林湾的村民分配到户的自留山林面积远远要比水田大的多，青青家的水田面积只有两亩六升，她家的山林却有几十亩。
顾唐在田埂头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只看着青青脱下黄色的劳保鞋，连袜子都没穿，挽起裤腿抬脚就下到水田的引水口处，挥舞这锄头，先是很有技巧的左边掀右边拨，片刻功夫不到，原本不太规整的淤泥就形成了一段一米来长的沟垄，引水渠的水加速往田里灌进去，又见她往水田里纵深而行，时不时挥着锄头，或是挖，或是捶，或是拨，小小的身影在稻田间来回穿梭，走远时，顾唐还只能看见她露出小半个身躯，整整忙活个把小时，青青才返回引水口，又抡起锄头一番勾泥搭垒，引水口被堵住，水田水正好漫过她的脚踝。
顾唐是教书的，也是吃过五谷杂粮的，书本知识或是在脑袋里装的满满的，可亲自上田间地头感受农事他还不曾有过，青青这一番操作让他增张了不少见识。
青青额头早已冒汗，脸上还沾了几粒谷穗叶子，手上与脚上挂着不少田里淤泥，顾唐伸手想拉她一把上田埂，青青犹豫了一下，没有应他，只是杵着锄头把柄，一个借力就上了田埂，不太自然地说着手上有泥巴。
顾唐见她又蹬下，在旁边引水渠边麻溜的清洗起来，顾唐不由心生感慨，佩服起这个小女生起来，俗话里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果然是真的，青青刚刚这一套田间地头的操作，城里孩子别说做了，看都没看见过，那些十八岁的小姑娘这会儿估计都趁着周末三五成群约在一起逛街，聚会，看电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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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就用水渠的水抹了几把脸，站起身来，曲腿把一只脚伸进水渠里，甩了起来，摇摇晃晃的，顾唐赶紧一把扶住她，生怕她摔倒。青青微微脸红，任由他扶着，交替着只是把脚甩了几下，就湿着脚穿上了劳保鞋。
青青这才小声说道:“好了！”
顾唐这才放开她的手臂，主动接过她手里的锄头，说了句:“你很棒！”
青青笑了起来，阳光撒在她脸上，挂在脸上的水珠熠熠闪亮，那就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灿烂，被顾唐夸奖她很开心，嘴上却说道:“我们农村孩子都会农活。走吧，田里事做完了，去菜园子，今天应该有番茄熟了，待会摘回去给你当水果。”
顾唐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要来给你帮忙，却也只能站在田埂上看着你做，这画面要是传出去，定是要被很多人口诛笔伐了，待会菜园子有什么我可以动手的？你高低让我动动手，不要让我做个四肢不勤的备懒货。”
青青俏皮的扭过头打量了顾唐几眼，就又回过头带前走去:“行，我家菜园子就在屋后山，你帮我挑几担水吧，傍晚浇水正好。”
顾唐大包大揽的说道:“力气活就行，挑几担水没问题！”
青青眯着眼睛狡黠的笑了笑……
顾唐拍着胸脯，认为挑几担水是小事，可当他把农村那种用竹子箍成挑绳的粪水桶挑水时，心就虚了起来，满满两桶水，硬是挺了几把没站直腰板，呼了几口气，又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挑起来，顾唐觉得丢人丢大了，堂堂一个男子汉，两桶水没挑起来……
青青捉弄人似的掩唇而笑，看着他闹得脸红脖子粗的，一脸窘态。顾唐诶了一声尴尬的嘀咕着:“怎么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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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不再看笑话，忙解释说道:“哪有挑满桶的，我们这里家家户户买的粪水桶都是大号的，两桶满水近两百斤，不说顾老师你挑不动了，村里大部分人也都挑不动，再说了满桶水挑起来一个晃荡就是撒的到处都是，这不是找累受吗？这要是挑粪水，溅得到处都是，恶不恶心人啊。力气大点的大半桶挑，力气小点的半桶或是小半桶挑，水挑到地里，没洒最重要。像我们家三四升地的菜园子，挑几担水就行了。”
顾唐恍然大悟，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果真生活中处处都是知识啊，他连忙两头都倾倒了半桶水，再上肩，果真就不那么吃力了，可没挑出一段路，新的问题来了，他肩膀受不了了，被竹扁担磨得火辣辣的疼，这个时候，他只能忍着，可不能再矫情了，再矫情就真丢人了，于是几十米的路，他硬是换了三四次肩，青青强忍着笑，她也不点破顾唐的倔强，很快浇了第一担水，在挑第二担时，青青才对顾唐说道:“第一次扁担上肩，谁都不习惯，你看我的挑水的动作，就会少用很多力气，而且对肩膀摩擦也小……”
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半桶水，青青接过扁担，先是把扁担两头套好，微微一躬身，再一起身，那担水轻飘飘就上肩了，关键她不像顾唐叉着双手扶在扁担两头，而是一只小手，似有似无的搭在前面的扁担中间，掌握着扁担的平衡和晃动，接着青青就挑起水走了起来，那扁担像是有灵性一般，在青青的肩头上上下晃悠起来，走一步上下晃悠一次，一起一落，几十米的路，片刻间就到了。顾唐不傻，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原理，这种前进中的上下晃悠，不但减少了扁担与肩膀的摩擦，同时还起到卸力的作用，这一担水不说上百斤，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青青这样的小身板却挑的从容淡定。
劳动人民果然才是最智慧的。
顾唐先是觉得有些丢人了，最后也来了一股子不服输的牛劲，尝试着又挑了三四担水后，才慢慢掌握了诀窍，果真是轻松多了，不过两个肩膀依然火辣辣的疼。他不由想到青青，这丫头常年劳作，这肩上估计怕早已磨成了老茧吧，没来由的又心疼起这丫头来。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吃过多少苦啊。
青青把菜园子打理完，摘了几个红透了的番茄和嫩黄瓜，当作顾唐的夜宵水果了。天色不早，青青催着顾唐先回村部，她先看看奶奶再过去做饭。
顾唐说自己也应该去看看她奶奶才行，这都进了家门口，不去看看就很不礼貌了。
青青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她知道顾唐来竹林湾支教近一年多，除了去过支书，村长家吃过饭，再就是家访去过学生家外，从来都没有去过其他人的家里。她的家太简陋了，简陋到她有强烈的自卑感，好在她把家里收拾的仅仅有条，干干净净，厅堂上一位年迈的老人坐在一张靠椅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电视，电视用的是锅式的卫星天线，信号不太稳定，导致电视的图像时不时忽闪忽闪的，也不知道老人看不看得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估计是耳背，电视声音开的特别大……
青青说道:奶奶七十八了，年轻时候干活干苦了，有严重的脊椎病，这个岁数行动不便，所以基本就是坐着看看电视，坐久了，偶尔就起来靠着拐棍在厅堂里转几圈。
顾唐要上前问好，青青阻止了他，又说道:“耳背的很，基本听不见，她看电视就看个乐呵，况且又不太懂普通话，你跟她交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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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唐没听青青的劝阻，还是坚持着上前打招呼，这是礼貌问题，进门了就必须要去做的，他问了声奶奶好。
青青赶紧上前把电视声音调小了，用本地的方言说道:“奶奶，顾老师来看你了。”
青青奶奶这才看到孙女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一个男孩子。她虽行动不便又耳背，但是还是认出了顾唐，只是刚才没有听见青青说什么，青青就再次重复了一遍，顾唐也笑着再次打了声招呼“奶奶您好！”
青青奶奶颤巍巍的起身，青青扶着她站了起来，奶奶夹着方言回了句让顾唐苦笑不得的话来:“彩礼要不了多少。”
青青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又把奶奶搀扶坐下去，人家只是问候您好，您老人家倒好，听成人家问你彩礼要多少……
嗔怪着用方言跟她奶奶沟通道:“奶，你瞎说什么啊，顾老师就是顺道来看看您。”
顾唐看着青青恼羞的都快要哭了，搀扶着奶奶坐下，就催顾唐赶紧走，顾唐觉得这个礼貌的招呼多少有些冒失，看来下次还是买些补品来看看更合适，这耳背听不见无法交流，只好再次说了一句:“奶奶，你老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您！”
青青奶奶这句话听得更岔劈了，还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你们想住一起？那怎么行？你总得……”
青青奶奶话还在嘴里咕噜，青青早就不管不顾了，硬生生把顾唐从她家厅堂里拉了出来，待出了大门把门一带，也不管顾唐什么表情，挎着菜篮子大步流星就奔向村部而去……
顾唐还回头看了看，自己着实也被惊呆了，青青奶奶这耳背严重的让人无语啊，不过语句押韵上也算是无缝衔接了，奇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