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当然, 程逸云最终还是没有进宫，在他激烈的反抗下，辛羽满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程家大表哥可比宫里的几个皇兄好玩多了, 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儿一样, 嗯, 不怎么可爱的猫儿。辛羽在心里添了句。
今日艳阳高照, 许久未回宫的辛羽背着小篮子，戴着大草帽，手里握着一把崭新的小锄头在勤勤恳恳种地。
按程景和所说，他们现在应该也在宫里陪着便宜皇兄皇姐们学习, 可惜她过年的时候才满六岁, 到那时辛羽自然每天都能看见他们。
所以也就不必让程逸云特意到宫里来陪她。
辛羽想到程逸云当时听到她的请求, 虽然在激烈反抗, 但脸上又满是纠结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出声。
辛羽当然知道程逸云不可能来宫里陪她, 除非她是个皇子，让程逸云来给她当伴读。
她当时就是想逗逗视线凉飕飕看向她的程逸云罢了。
结果就是她回宫后几天，就收到了程逸云送来的小弓箭和程景和送来的新锄头。
辛羽抬手抹去额间划过的汗珠，摘下最后一个成熟的瓜，放在已经露出一个小尖尖的篮子里，露出满意的笑容。
收获, 总是让人身心愉悦。
不管是春天的萌芽、夏天的生长, 还是秋天的成熟、冬天的酝酿, 无论哪个季节, 她都很喜欢, 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喜欢。
五岁小女童穿着朴素, 在寂静的冷宫中满脸笑意的背起满满当当的小篮子, 像一株野蛮生长的梅。
无悔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垂眼看向冷宫里的一切，从不离手的佛珠在指尖来回滚动个不停。
这本该是辛帝暗卫该干的事，他堂堂一寺住持怎么就沦落到监视一个小女童的地步了呢。
无悔看着辛羽慢吞吞地将瓜果搬到凉亭里，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切开一个青门绿玉房（西瓜）。
……啧，可惜，应该放到井水里面冰一冰，滋味可比直接吃要好。无悔漫无边际的想着。
辛羽又掏出一根小勺子，也不继续切瓜了，就那样抱着一半比她脑袋还要大的瓜，悠闲的坐在凉亭里歇凉，可能是瓜很甜，小娃娃时不时愉悦的眯起眼睛晃了晃踩不到地面的脚。
视线总会不自觉黏到另一半红润果肉上面去的无悔坐在高高的屋檐上，面对秋天毒辣的太阳，低声念着：“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1]
“噗咳咳咳咳咳——”辛羽被呛到开始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辛羽憋笑憋的辛苦，【大师馋瓜馋到念静心咒可太好玩了。】
【没错。】系统同样坐在另一边高高的屋檐上，用长大了的两片叶子审视无悔，【本统从未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来监视你的人，他……是个人才。】
系统语气太过复杂，以往来的暗卫多少还会又些掩饰，但这位坐在高高屋檐上面朝太阳脑袋反光的和尚——是在把他们当瞎子吗？
辛羽抱着瓜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看上去十分难受。
无悔眉头皱起，念静心咒的声音也停了。
呛到了？
他又看了周围一圈，一个宫女都没有。
无悔指尖快速拨弄圆润的佛珠，下去就暴露了自己，可不下去……他视线看向久久没有抬头的辛羽，小团子好像真的很难受。
“阿弥陀佛。”无悔轻叹一声，站了起来，准备跳下去。
也就在这时，辛羽毫无征兆的抬起头，那双清亮透彻的大眼睛准确无误的锁定在他身上。
无悔一惊，脚步一顿：“？！”
辛羽眨了眨眼睛，唇角微扬，“好巧呀，大师～”
“大师你站在屋檐上干什么呀？”辛羽仰着头，眼神无辜，语气温软，“是在打坐修炼吗？”
无悔：“……”这是个好问题，让他想想该怎么答。
“大师您来得正好，我最近看了一些佛教的书籍，有一句话我不太懂。”辛羽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大师，我想问问‘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无悔：“……”问得好，下次最好别问了。
“就是出家人……不骗人的意思。”
“是这样啊。”辛羽点了点头，又十分跳跃的说：“大师吸收天地精华一定很舒服吧。”
无悔眼神空洞，一只脚保持着踏空的动作，“嗯。”
“闻风宫原来是块风水宝地呀。”辛羽挖了一勺果肉送进嘴里，眼睛笑眯眯的，“大师眼光真不错~”
“大师要吃瓜吗？”辛羽指了指桌上剩下的另一半瓜。
晒了这么久的太阳，他确实也有点渴了。无悔维持着大师风范，正准备矜持的点点头。
“啊，我忘了，修炼之人不重口腹之欲。”辛羽一脸歉意的说道，“小七差点就破坏了大师的修行。”
“......没事。”无悔到现在还察觉不到辛羽是故意的，他这些年也白在辛帝手下讨生活了，“贫僧......还得继续在此处修炼，还望公主见谅。”
辛羽十分友好的摆摆手，“我无碍，大事随意。”
瓜没吃到，辛帝的钱总还要赚，无悔滞空半天的脚收回来，再次坐在了高高的屋檐上，只是这次他合上了眼。
“对了。”辛羽重新抱起瓜对无悔说，“下午时，这边屋檐就没有阳光了，大师记得换到那边高高的屋檐上去。”
辛羽指了指系统所在的屋檐，好像十分关心无悔的修行语气非常诚恳。
“......好。”多晒半天的太阳而已。
低沉的静心咒再次在安静的冷宫上空响起。
辛羽嘴角扬了扬，监视总要付出点代价，企图窥探她的命运也一样。
辛羽在心里给辛帝打上了一个的大大的叉。
一个有病但不去治的存在。
————
高昂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惊起无数鸟雀。阳光好像比秋日温和点，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辛羽隐约看到一个少女，穿着骑装，细软的头发高高绑起露出精致的眉眼，“不过是个中途被找回来的人，岂能与本公主相提并论？！”
声线有些熟悉，眉眼也有些熟悉，辛羽模模糊糊的想，接着熟悉又陌生的脸开始轮番闪过，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不听她的任何辩解。
“她是你妹妹，你让着她一点。”
“这件东西就给她吧，你已经有那么多了。”
“你现在怎么这般无理取闹！”
“你真是让我们太失望了。”
......
辛羽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嘟囔道：“这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七！”辛宸的声音透过帐篷传了进来。
辛羽动作一顿，眼神晃荡了下，才开口应道：“我马上出来。”
床边是云贵妃给她准备的骑装，另一头分别是程逸云和辛宸准备的两把弓箭，辛羽换好衣物，站在弓箭前顿了下，拿起了程逸云送给她的那一把。
“让皇兄久等了。”辛羽弯了弯眼，“我们去太子皇兄那里吧。”
辛宸撇了眼辛羽手里小巧精致的弓，声音有些闷，“好。”
大辛尚武，危机情况下大部分文臣都能抄起身边的扫帚应对一二，而秋猎就是一年一度的展现自己的机会。
秋猎一共三天，按以往的规矩，秋猎第一天，是皇室子弟及朝廷大臣的子孙参与，给年轻一辈锻炼的机会，往后几天则是自由行动时间。
无论是想带自家夫人看看山水，还是独自一人湖边垂钓，只要不出格，辛帝都不会管。
“这次魁首会落到哪家呢？”程景和骑着马优哉游哉的看着数位少年往林子里面一头扎进去，半点不着急，甚至眼神还往皇室那边瞟了瞟，看见动作利落爬上马的辛羽眼底时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语气带着些小惊讶说道，“大哥，小七带着你送的弓箭呢。”
程逸云眼神往辛羽身上瞄了一眼，又快速收回，只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算她识货。”
那可是他找老师傅特意为辛羽量身定做的弓，辛羽选他的也是正常。
而受到程家两位大表哥悄咪咪关注的辛羽正在接受便宜皇姐的单方面挑衅。
“你有本事别靠三皇兄，和本公主比一场。”许久未见，辛熙好像重新找回了自信，骑着小马拦在辛羽，语气一如既往的傲慢，“本公主定不会再输！”
辛羽端坐在马背上，一心想着去林子里收集材料，敷衍道：“好。”
“本公主知道——”辛熙准备好的说辞顿住，皱着眉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好呀。”辛羽不解的看了辛熙一眼，声音温软解释道，“皇姐想和小七比，小七同意了呀。”
难道脑子坏了，还会影响听力不成？
“只是小七骑射都是临时学的。”辛羽抿唇羞涩一笑，“还请皇姐手下留情。”
“小七跟着本殿下就行了。”辛宸看了眼辛熙柔声对辛羽说，“本殿下不会让小七输的。”
辛熙刚想反驳，辛羽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响起。
“不行哦。”辛羽一脸严肃的说，“小七和皇姐的比试当然得靠小七自己来。三皇兄帮小七，那就算作弊。”
“三皇兄，作弊是不好的事情。”辛羽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对辛宸说。
太子从旁边路过，听到辛羽的话笑了下，对辛宸说，“皇妹之间的事，让她们自己来，你少掺合。”
辛宸：“……知道了。”
辛熙看着辛宸抿抿唇，然后冲辛羽说，“本公主走左边，你走右边。傍晚结束后，看谁的猎物多。”
辛羽好脾气的点头答应，“好。”
“那本殿下呢？”辛宸指了指自己问。
“三皇兄自己走。”辛熙瘪嘴，愤愤不平道：“不许跟着辛羽！”
都帮着她，辛熙冷哼一声，待在冷宫多好，偏偏要出来。
不过她也只要受这一回气了，母妃说了这次之后就再也没人能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辛熙扬起头，耀眼的金钗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