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吃饭喝药一套流程下来, 乌云已经消散，雨过天晴的天气终于让人感觉轻松了些。
风寒未愈的辛羽躺在床上被包裹得结结实实，她眼巴巴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程景和, 因风寒而微红的鼻尖显得小团子越发的委屈, “二表哥。我就出去一下下可以吧？”
白嫩的小手刚伸出来，手势还没比划完全, 就被程景和一把塞回被子里，他嗓音温柔而坚定, “不行。”
“我觉得，稍微锻炼一会儿, 可以恢复得更快。”辛羽露出一颗小脑袋，语气可怜兮兮，“表哥你就让我出去一下下......在帐幕里不出去也行的, 你让我下来走几步。”
每天早晨练剑的习惯被骤然打断，辛羽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别想了。”程景和看上去好说话，其实比程逸云更难搞定，“我可不想被大伯还有几位殿下发现，然后和你一起挨骂。”
守了辛羽一夜的程逸云被程尚带回去休息, 辛宸也在送完吃食后被云贵妃派人抓了回去，估计等下午回宫时才能看到。
而被这几位授以大任的程景和坐在了辛羽身旁, 时刻关注她的身体状况。
“哎——”辛羽直挺挺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 深深地叹了口气，委屈巴巴的小奶音在帐内响起，“生病真难受, 身体难受, 心里也难受。”
“噗嗤。”程景和被小团子这幅作态逗笑了。
“看看, 看看。”辛羽声音哀怨，“还要被人嘲笑。”
“小七好难哦~”
“别难受了。”程景和笑归笑，但丝毫没有动摇，“等会儿太医会来，如果太医同意你出去，那我也没有意见。”
“二表哥。”辛羽大眼睛盯着程景和，“你这样以后很容易失去小姑娘的喜欢的。”
“那我能怎么办呢。”程景和摊了摊手，“小姑娘也是需要吃药的呀。”
听到吃药，辛羽小脸更拧巴了。苦，太苦了，太医配出来的药怎么能苦到那般天怒人怨的地步！
钻研炼丹的想法在辛羽心里瞬间排到第一，作为一个凡人，这一生不可能不生病，而她所能做的努力就是让药不要那么苦。
“二表哥帮我拿本医书过来吧。”辛羽精神了，对此间世界医术的求知欲直达顶峰。
因为昨夜的事件，来秋猎的人都睡得很晚，直到现在帐幕外的声响才渐渐多了起来。
太医来了去，去了来，辛羽苦着张小脸在数双担忧的眼睛下，仰头、闭眼、屏住呼吸、一口闷。
“苦小七已经被熏陶完毕。”辛羽塞了颗蜜枣进去，小脸气鼓鼓的，“甜小七一去不复返了。”
程尚接过碗，问道：“那苦小七要不要出去走走？”
正好看看害她的人的下场。
“您让我出去？”辛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程尚宽厚的大手拍了拍辛羽毛茸茸的脑袋，笑道，“这世上除了圣上，没有谁能随便禁你的足。”
他不禁足，他直接把人关地牢。辛羽在心里嘀嘀咕咕。
——
“父皇！”辛熙跪在地上，金钗晃动要掉不掉，没有半点平常的娇纵与傲慢，她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恐惧，“辛羽之前得了父皇夸赞，儿臣只是想和辛羽比试一二，绝无半点想要残害手足的心思。”
“你还记得朕说的不让手足相残？”辛帝垂眼看去，语气平淡。
她拼命点头，金钗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晃动，声音惹人心烦。
“儿臣记得的。”辛熙埋着头，平时再怎么娇纵傲慢，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猛地直面父皇的冷漠，让她害怕得不停抖动，说话也没了章法，“儿、儿臣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刺客，是、是母妃让我那样分配方向的。”
“对，是母妃。”辛熙抹了把眼泪，急忙道，“是母妃和我说这次之后辛羽就不会出来惹我心烦了。”
她只是想要辛羽在秋猎上闹出笑话丢些脸面，以后老老实实待在冷宫里不出来。这样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就还会是她，皇姐皇兄们最疼爱的皇妹也只有她。
她真的不知道那些刺客是从哪里来的，她没想过让辛羽死的。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辛熙抬头呆呆的看着辛帝冷漠的神情，后面的话突然就消失在咽喉里。
小孩子是直觉型生物，所以她在看到辛羽那一刻起，直觉就告诉她，辛羽有可能会夺走她的一切。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父皇不相信她，甚至......厌弃她了。
“钱千，去把琴妃带来。”辛帝端坐在椅子上，眼底一片漠然，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陛下唤妾来所谓何事？”琴妃姿态婀娜，婷婷袅袅地走进来，眼睛落在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辛熙，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强装的柔媚笑意瞬间僵住。
“陛下，不知五公主犯了什么事？”琴妃走近，保养精致的柔荑想要拉起辛帝的衣角，却被钱公公的拂尘挡住。
“娘娘，陛下乃至尊之躯，还是不要随便靠近为好。”钱公公低眉顺眼，可这话落在琴妃耳里却相当刺耳。
琴妃双眼含泪，柔柔弱弱看向辛帝，“陛下。”
辛帝黑眸看过来，微微颔首。
琴妃刚想准备露出自己最柔美的笑容走近，就被辛帝下面的话钉在了原地。
“去那边跪着。”辛帝眼底情绪深不见底。
“朕记得你之前是皇贵妃婢女。”
这两句话没有一句是琴妃愿意听到的，尤其是后面那句，是她此生最不愿提起的事。
琴妃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作。
“娘娘是没有听到陛下的命令吗？”钱公公声音冷了些，“陛下让娘娘去那边跪着。”
“既然当她那么久的婢女，你应该很熟悉她吧。”辛帝看向跪在地上的琴妃，低声呢喃，“也是，不熟悉怎么能把她的小动作学得那般像。”
“可赝品终究只是赝品。”
辛帝左一句学皇贵妃，右一句赝品，将跪在地上的琴妃刺激得手抖个不停。
原来他都知道啊，琴妃心里想，都知道，却仍然看着她一步一步沉沦下去，不愧是冷心冷情的陛下。
琴妃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年秋天，枯黄树叶在空中翻飞，意气风华、容貌精致的大小姐带着笑靠近在偷看年轻皇子的她，眉眼间的明媚自信是她后来怎么也模仿不出来的风姿。
“你喜欢他呀？”大小姐声音如玉落瓷盘，清脆入人心，让她现在记起还恍如昨日，“那可惨咯，他冷心冷情心里只有他的宏图霸业。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爱上别人。”
她说错了。琴妃想，辛帝对旁人是冷心冷情，但唯独对林沅芷不是。
她看过少年皇子为了林沅芷一句话半夜跑去城西买她想吃的果子，也看过青年帝皇为林沅芷寻遍天下，只为求一件能在战场上护住她性命的护心甲。
她......比辛帝更早知道辛帝爱上了林沅芷这句件事。
辛帝心里不是只有宏图霸业，也不是不会爱上别人，所以她才会心生妄想，万一呢，万一他也爱上了她呢，爱上容貌和林沅芷有三分像的她了呢。
在那位尊贵的皇贵妃死后，她心中没有悲伤只有欣喜，满心欢喜。
甚至觉得辛帝也是有可能爱她的，可直到刚刚辛帝说出'赝品终究只是赝品'这一刻，琴妃终于明白，她疯了，辛帝也疯了。
不，辛帝比她更疯，毕竟他爱上的人已经死了啊哈哈哈哈哈。
琴妃知道她这次逃不过了，她跪坐在地上，扬着脖子，像一只高傲的鹤。
这是她最爱的一个姿态，也是......最像那位出世显赫的大小姐的姿势。
“陛下。”琴妃脸上挂起笑容，“您爱皇贵妃娘娘吗？”
辛帝冷眼看过来。
“可皇贵妃娘娘从来没有爱过你。”琴妃笑了出来，“从来没有。”
“还请娘娘慎言！”钱公公冷声道。
“钱公公。”琴妃听到声音抬眼看过去，声音柔柔和和，“你我之间也算年少相识，何必如此无情。”
“妾只是想说句实话罢了。”
钱公公小心抬眼看了下辛帝，才平静开口，“奴才年少时只认识婢女青鸾，并不认识悦怡宫的琴妃娘娘。”
青鸾，是林沅芷给她取的名，希望她借青鸾神鸟之名，余生能幸福无忧。
可青鸾终究不是凤凰，而她想要变成凤凰啊。
“辛羽遇刺是谁指使的？”辛帝看着破罐子破摔琴妃神色毫无波动。
“是我。”琴妃声音含笑。
因听到上一辈的前尘往事而呆坐在一边的辛熙猛地抬头看向琴妃，声音里透露着满满的迷茫，“母、母妃？”
琴妃没有搭理她，而是看着辛帝说，“若妾也像皇贵妃那般死去，五公主和七公主的下场一样吗？”
辛帝眉眼微冷，琴妃了然，嘲讽一笑，“妾知道了。”
鸾鸟终极不能和凤凰相提并论。
“妾早就孤身一人，除了妾所生的五公主之外，再没有任何与妾血缘关系的人。”琴妃手指微微抽动，“妾死后，还望陛下看在五公主也是您孩子的份上，放过她。”
辛熙满眼惊恐，爬过来抱住琴妃，话语里夹扎着哭腔，“母、母妃，你在和父皇说笑对不对？对不对？”
辛帝眸光沉沉，“你当真不愿说？”
“说什么？”琴妃视线落在辛帝冷峻的脸上，“就是是妾做的。没有其他人。”
“好。”辛帝对钱公公说，“让程尚他们过来。”
琴妃手指猛地一缩。
被程尚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感受不到凉风的辛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系统充分利用了它的语音系统，一比一给辛羽还原帐内的事情，外加系统精彩解说。
【辛帝让人来找你们了。】系统隔空提醒辛羽。
“程将军。”钱公公看到在外面闲逛的一群人，连忙走了过来，看到被抱着的辛羽笑容祥和，“陛下请程将军和七公主过去一趟。”
“本殿下呢？”辛宸蹦出来，“本殿下也能去吧？”
钱公公摇头，“陛下并未让三殿下一同前往。”
“三皇兄你们先回去。”辛羽探出小脑袋，“我和舅舅可以的。”
程尚抱着辛羽跟在钱公公后面，面色如常走进帐幕，敷衍行礼，抱着辛羽坐下，一气呵成，仿佛跪坐在地上的母女是空气一般。
辛帝看了几眼被程尚抱着的辛羽，拿起桌上早已经写好的圣旨递给程尚，并说，“不用跪，直接看。”
程尚挑眉，将圣旨打开摆在辛羽面前，低声说：“小七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