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反、反不了
大景与西陵议和,割让源城。
这消息已经足够让人愤怒,更令人愤怒的,是这么要紧的消息,居然是通过沈家驿站传来的。
宣忱身为此时守城主帅,居然没有收到任何一点风声。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看错他了。”宣忱幽幽道,倒是更加陷在椅子里了。
争权夺位的时候倒是毫不手软,连自己的父王都下得了手去杀,现在倒好,要跟人议和,还是如此屈辱的条约。
为了什么呢?
只为了不让他做大吗?
他根本无意去跟宣邈争什么,哪怕宣邈害了先帝,但先帝临死前决定将皇位名正言顺的传给他,他也尊重先帝的决定。
甚至现在,宣邈要他来带兵打仗,他都没有拒绝。
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不危机大景江山,他都能尝试着去理解。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放弃身份,跟江晚晴隐居山林游山玩水。
可是现在,宣邈要割让源城,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
“殿下,怎么办?”张宝问他。
男子汉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源城和泰州都是他亲自带着人守下的,城中的铺子一天多过一天,百姓们勉强有了点安居乐业的意
思。
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不属于大景了?
以后就要听西陵的话了?
这怎么可能?
“只要殿下说,我等皆会追随!”张宝坚定道。
他此时已经完全不是当初宣邈安插在宣忱身边的眼线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跟宣忱一起反出去。
“什么怎么办?”宣忱挑眉看他,“陛下都做了决定,你我不从,难道要造反不成?”
张宝顿时被噎住,一口气放在胸口出不来。
造反,造反……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了半天,又盘旋了半天,最终他还是泄了气。
造反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但,难道源城就不要了吗?
张宝越想越气,一个八尺的糙汉子,居然就这样红了眼睛:“我们就这样厉害,如何向将士们交代,又如何向百姓交代?”
难道要告诉百姓们,大景不要他们了,大景的皇帝决定把他们拱手让给敌军。
让给敌军,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张宝想起打回来时,井水中扔着被刀砍死的婴儿,城墙上满地的鲜血。
这话他说不出口。
江晚晴摔了茶杯,她很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但现在真的忍不住了,这里有她治好的病人,有宣忱救回来的
百姓。
“王妃?”听到碎裂的声音,张宝本能的去看她。
或许他还期待着,江晚晴能够说服宣忱。
大不了,大不了就造反!
宣忱知道他在想什么,悲凉的笑了笑:“大景疆域广阔,源城和泰州加起来,对于大景来说,也不过是弹丸之地。”
他手上如今仅剩的三万兵马,原地造反更是荒唐。
张宝一拳打到了桌上,骨节处渗出殷红的血珠。
王副吏还想着讨好宣忱,主动端了一盘子饺子进来:“大家吃饭。”
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顿时有些双腿战栗:“怎、怎么了?”
张宝气愤的坐下去。
江晚晴朝他挥手:“放下吧。”
宣忱道:“先吃饭。”
吃饭,无论是天大的事情,也总得吃完饭才能解决。
王副吏马屁拍到马腿上,赶紧退出去,传信的那人也趁机溜出来,在外头悄悄跟王副吏说:“快跑吧,陛下要割让源城了!”
吃完饭,张宝照例去巡逻。
只剩江晚晴和宣忱两人在屋子里。
“朝廷的命令还不到,为的是不给源城百姓反应的机会。”江晚晴道。
宣忱点头,百姓们知道的越早,就越早动乱,到时候一群人外逃,就收不住了。
可怜可叹,宣邈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
若是先帝在天有灵,不知会不会后悔。
知道屋内的人心情不好,沈家的伙计不敢进去,央了巧颜去送刚刚送来的另一封信。
巧颜敲了门,江晚晴看到信,忽然觉得可笑,问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能比割让源城的消息更让人悲痛?
巧颜把信递过来:“沈家快马加鞭送来的。”
最先送来的是急信,只有那么一句话,陛下决定议和,割让源城。
而现在则是具体细节,会详细说明在宣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太傅被免职回家了。”江晚晴准确捕捉到另一个关键信息。
张太傅被免职……
虽然他们二人与张太傅的关系都算不上特别好,但张太傅被免职,显然是因为跟宣邈意见不合。
“不仅是他,”江晚晴道,“还有他的儿子们,都一同被赶回家思过,看来咱们这位陛下是铁了心了。”
“韩章这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动陛下的。”宣忱冷笑一声,“边境已经守住了,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动陛下,陛下是他亲儿子吧?”
江晚晴看他一眼,说什么呢。
“韩章此人,从前倒是不显她。
”江晚晴道。
她虽然以前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在相府时,江仕武经常盘算京中局势,比如琢磨着把江若水嫁给宣邈,把她嫁给张太傅的小儿子张楚天来稳固权力。
他盘算的这些人中,可并没有包括韩章。
宣忱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跟韩章的杀子之仇,只记得他原本好像是枢密院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大人。
“事已至此,又该如何呢?”江晚晴心酸道,“难道真的退让。”
宣忱冷笑。
江晚晴道:“我有一个主意。”
宣京城。
王咏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晚饭都没吃。
家中夫人前来劝他:“老爷,您可不能再跟陛下对着干了,张太傅的下场您也看到了。”
王咏霖哼一声。
张太傅在朝堂上把姜若白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把宣邈也骂得颜面无存,说什么若是先帝还在,知道自己选了这么个玩意儿,九泉之下也不安宁。
这些话原本是他要说的。
他私下跟张太傅不知道抱怨过多少回了。
而今天,张太傅替他把话说了,却保全了他在朝堂上的位置。
他明白张太傅的意思,宣邈不待见他们两个人联合,只有他无官无职了,自己才更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