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深宫惊变
深夜,一轮明月照射在冷清的大蜀王宫之上。
昨天,一场轻雪,万物银装素裹,阵阵寒意刺骨。
王宫内城的承德殿前黑压压的站着数十人,肃穆直立,没有一丝声响。殿内外只有内侍在匆匆进出,踩在积雪之上,发出轻响,一片紧张气氛。
楚云谦就站在这五列八行四十位大臣的班尾,轻轻看向那轮明月,他的心中正在激烈翻腾着。
楚云谦,身高八尺,体型消瘦,龙眉凤目,肤色白皙。在一袭白色软甲之下的,儒雅俊朗的背后,是结实与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很难想象,楚云谦身怀武功,弓马娴熟,年仅二十八岁的他,是大蜀王朝中一员普通的将领。
蜀国,位于盘江上游,高山险峻,天然为屏障,环顾大蜀,群山之内,便是平原沃土万里,素有天府之国美誉,在这片大陆上,战火烽烟中,实在是难得的一片净土。
“诸大臣听旨,。”一个尖亢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正在思绪翻腾的楚云谦的思路,连忙与群臣一同拜倒在地。
“宣丞相赵元,大司徒刘静安,太尉李飘然觐见。”
“微臣遵旨。”只听三个声音一同响起。
一袭紫衣高冠,银髯垂胸的清瘦七旬老者上前率先而行,正是大蜀丞相赵元。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花甲之年有余的老者健步跟上,大袖飘然间,肃穆前行,正是大司徒刘静安。
最后一名起身的是一名剑眉朗目,身形矫健的老者。虽然须发皆白,却难掩其虎背熊腰,正是太尉李飘然,一身金甲在冷月下,份外璀璨。
三人快步进入殿堂。
“众大臣平身侯旨。”又是那尖亢的声音响起,正是内侍宦官总管方平:“月夜寒凉,诸位好生留意,莫要挨着冻,需要些暖壶什么的,就请知会身咱家的属下。”
“谢过方公公。”一时间,不少大臣纷纷拱手低腰轻声致谢。
楚云谦也顺势低腰拱手,但却未有言语,他正在紧张的思考着:“如此寒夜,皇上夜传群臣,到底所谓何事?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禁卫左军统领,陛下又为何宣我待见?”
承德殿内,灯火通明,大殿中央左右摆着两只巨大铜鼎暖炉正熊熊燃烧,殿外料峭寒意,殿内却温热异常。
赵元等三人入殿后拜伏在地,高呼“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一个温雅而又中气不足的声音在大殿前高居而起的龙椅上响起。
赵元等三人连忙站起,赵元抬眼看向前方,不禁微微一怔,只见龙椅上的蜀帝张建业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双手扶在龙椅上,微微颤抖着。
蜀帝面前正垂首肃立大鸿胪王文远。
赵元不禁疑惑满腹。“如此寒夜,他在这里做什么?”
赵元轻声问道:“陛下,深夜召见,不知何等要事需要臣等效命?”
大蜀文帝张建业,年号宣德,在位四十一年,重文治,轻武功,牧养大蜀黎民,修生养息;对外南向吴、越,北向元、宋,息兵修好;对南闽、北匈等国邦也是尽善待。可谓是在此乱世,将一个蜀国建的是太平盛世一般。
虽说文治有余,百姓安乐,国内武功不足,军事较诸国为弱。但总的来说却也是一名难得的贤君,一向温文尔雅,举重若轻,鲜有失态,如此这般模样,确实难得一见。
文帝痛声道:“赵爱卿,悔不听爱卿之言啊!”
赵元白眉一掀,立时转头盯向大司徒刘静安。
刘静安身居大司徒,平日里是蜀帝的首席智囊,只见他微眯双眼,右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捻鬓须,但觉其双目中寒光频闪。
刘静安沉声问道:“陛下,是否卫将军石蓝枫此次北去武安关有变?”
太尉李飘然虎躯一震,他太清楚了,武安关是北防元国的门户,卫将军石蓝枫为人向来口蜜腹剑,为人重权势而又阴狠诡诈。
李飘然曾多次觐见文帝,告诫不能重用石蓝枫。但因其长期掌控大蜀军队调防,其人又极善于用兵,多次击退北元进攻;对文帝也是表面上恭敬顺从,鲜有拂其意,故此文帝依然对其信任有加,视为国之栋梁。
宣德四十年,卫将军石蓝枫请求文帝将其**长平公主为其子石从玉妻,好看的小说:。太尉李飘然进言,防外戚专权,不得许诺。文帝从之,石蓝枫记恨不已。
宣德三十八年,石蓝枫进职大蜀卫将军,提议整军武备,攻伐南越,经略江南。大司徒刘静安进言,天下纷乱,大蜀重民生息而轻武备,不宜大动干戈。文帝许之,石蓝枫长叹不得展志。
李飘然收回思绪,轻声道“陛下,是否石将军此去武安关有损边防?”
文帝闻言是一阵剧烈咳嗽后道:“石蓝枫叛投北元!”
李飘然虽然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但依然吃了一惊道:“但不知陛下如何得知此事?”
他执掌大蜀兵马,这边关奏报还没来,文帝怎么会事先知道?
文帝道:“北元遣使来京,向大鸿胪寺递交国书,要求我大蜀承认石蓝枫归宗北元。”
赵元皱眉沉思道:“石蓝枫其高祖石秀因得罪右相哈密达而遭抄家,除五岁以下孩童流放边关外,其余一律处死。其父石成嗣历经险阻,方投我大蜀,那石蓝枫怎会有归宗之说”
刘静安那温和的声音道:“石蓝枫常年掌握我大蜀军机要务,他叛降北元,本应尽量机密,为何北元为此而递交国书,要我国承认?似乎另有隐情。”
文帝双眉间眉峰高耸沉声说道:“石蓝枫已被元明帝封为归远侯,任平章政事。”
李飘然大惊失色道“北元任石蓝枫军机要职,他深息我大蜀山川地理,军务布防,其北元之用心,昭然若揭,宛如我大蜀门户洞开!”
“李卿之言,朕怎能不知晓啊!”文帝轻声说道,言语间含着难以忍受的悲愤:“具体的让王鸿胪阐述吧。”
“微臣遵旨。”只见原先垂首肃立的一身大红官服的中年男子说道:“北元此次遣使来朝,事先并未照会我国,使者是北元礼部侍郎袁泽,一行人员秘密以商贾之名入京,今早到鸿胪寺递交国书。”
“嗯!”刘静安轻嗯一声,捻须说道“王大人不必细说,只捡紧要之处说便罢了。”
“是,谨遵刘司徒令。”王文远恭敬的说道。
王文远可知道,这位大司徒实是当世英杰,入朝三十余年,内理朝政,外定国策,奇谋妙计百出,可以说是与丞相赵元,太尉李飘然并成为大蜀三杰,可谓擎天之柱。平日里,刘静安却谦和低调,舞文弄墨,不恋权势,提携后进,深的国人敬重。
大蜀民谣传唱“文帝爱民不兴兵,赵元理政不贪功,静安奇谋只安邦,飘然护国不略土,不图天下一统,只惜百姓平安家。”
王文远语气激越道的将前后因果介绍了一遍。
原来元使秘密入京一是要求蜀国承认石蓝枫认祖归宗,而是要求迎娶文帝爱女长平为太子妃,若是蜀国不答应便立即兴兵来犯。
王文远一席话,使得大殿之上的三位勋臣良久无语,只听见大殿中暖鼎内火苗的呼呼声,其它的,几乎是只闻鼻息声。
“哇”的一声,文帝见此情状,一口鲜血在急怒攻心之下,喷口而出。
这文帝已经是花甲有余,常年勤于政务之下这身子骨早已是孱弱,近些年多是靠着药膳才勉力支撑。
内侍总管方平赶忙道:“三位大人,赶紧拿个主意吧!陛下这一天可已经连连呕血了。”
方平是蜀太宗三年入的宫,自小就在东宫侍奉还是太子张建业,一方面是内侍宦官,但同样也是文帝儿时的侍读玩伴,其君臣、玩伴之情,自是深厚,。
其为内侍宦官总管,为人严谨方正,深的文帝信任。
“小李子,快去偏殿取药。”方平赶忙吩咐:“陛下,是否传御医前来侍奉?”
只见立在门口站立的小太监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开门而去。
文帝冲着方总管摆摆手,目光却依然盯着赵元等三人。一会,那个小太监进门而来,递上汤药,方平服侍着文帝用完药。
“呃!”赵元见文帝进完药,清了清嗓子:“陛下,北元如此要挟,老臣认为和亲之举,断不可行。”
“陛下,臣愿帅五万北军即刻前往武安关,陛下只需拒绝北元的要求,老臣即刻应变。”李飘然沉声说道。
“不可。”刘静安脱口而出,又轻摆手:“太尉莫急,容我思索片刻。”
李飘然张口预言,却被文帝眼色所止。
赵元见状,低声对李飘然说道“李大将军,北军五万精兵乃我大蜀唯一的一支精锐野战机动部队,若一旦全军出击防范北元,稍有闪失,则大蜀危矣!”
李飘然无奈的说:“老丞相,我常年军中执事,岂有不知啊!那北元一向对我大蜀虎视眈眈,每年边关均有滋事小战。此次石蓝枫叛投北元,又岂能仅仅与我大蜀和亲?”
赵元不满的道:“你既知如此,又岂能亲率?”
李飘然急道:“那石蓝枫熟知我大蜀防务,边关危矣。如还依靠武卫军抵抗北元进犯,而后用北军突袭之策,实在无疑是趋羊入虎口啊!”
一时间,赵元也无言以对。
“陛下!”刘静安终于开口了:“我大蜀一向藏富于民,主息兵戈。我皇深的民心,可见北元断然不敢轻易大规模攻蜀,更何况一旦其攻蜀失利,北吴赵卓乃雄主,岂会坐视不见?”
文帝沉思道“司徒言之有理,但目前局势又当如何,为何北元主动要求联姻?”
刘静安缓言道:“微臣以为:北元此策必然连环。虽然臣尚不能有所推断,但必然后续计策不断,绝不会是简单和亲之举,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联姻一事。”
随后刘静安轻叹一声道:“石蓝枫已投元,北元披甲近百万,天下八十一州郡,其得三十二州,精兵强将,远非我大蜀可以攻伐,既成事实,我们认与不认,已无关碍。”
赵元说道:“长平公主为陛下**,自幼贤良淑德,才艺样貌俱佳,乃德妃爱女,如何能嫁入北元?”
李飘然怒声道:“何况那北元太子哈尔呼术实是无德之人,贪杯好色,公主如嫁此人,岂不是受尽百般折磨!何况我大蜀十余万将士,岂能以牺牲公主,而求苟安?”
文帝一时默然。
刘静安轻声道:“陛下想必主意已定,我大蜀国策若要调整,恐怕没有数年难以见效,只是委屈陛下了。”
刘静安语出惊人,惊的是赵元与李飘然目瞪口呆,如不是他们三人常年掌持朝政,而刘静安又一向谋略惊世绝艳,恐怕李飘然已经向他恶言相加了。
“罢了!”文帝痛声到:“身为皇家贵胄,又岂能惜命自身而忘国啊!”
“陛下,不可!”赵元、李飘然同声叫到。
文帝摆摆手,决然道:“方平,宣百官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