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不生我柳唤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唤仙突然大笑了起来，仰望青天，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畅快淋漓。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可笑之人。
此时，就连一旁的柳忻怡，也跟着掩嘴轻笑，眉若花开。
“你问我能不能教？”
忽然，柳唤仙猛地收住长笑，目光骤冷，一步踏出。孩子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半跪了下来。
抬头望，男子高大的身躯，法天象地，眼中似藏星辰大海，说不出的霸道巍峨。
那是一股气，一股茕茕孑立于山巅，无敌于人世已久的王霸之气！
孩子愣住，不知言语。
“小娃娃，你听好了。在东胜神洲的大地上流传着一句话，天不生我柳唤仙，人族万古如长夜。东胜神洲，不同于你们南瞻部洲，妖族势大，巫蛊横行，几乎无我人族立锥之地。”
柳唤仙收回俯瞰李清的目光，重新抬头望天，气息如渊似海，不知看到了什么。只是孩子望着他，不再有恐惧，亦不再有芥蒂。好像眼前之人，突然从一尊魔，变成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圣贤。
“因为我柳唤仙，整个东胜神州的人族武道，拔高了一层境界。也是因为我柳唤仙，整个东胜神洲的人族，才能抬起头来仰望苍天，能问那老天爷一句，我人族之生死，可否由己不由天！”
“吾之拳法，上达三十三天，下达九幽阴冥。任何招式只需被本尊看上一眼，便再无玄妙。你要学的拳，若连本尊都教不了，那么这世上便再无一人可教！”
最后一段话，柳唤仙明显压低了声色。但口气之大，一字一句，如雷鼓在旁，振聋发聩。李清静静听着，全身大汗淋漓，体内气血好似万马奔腾，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穴窍，破空飞去。不光如此，许多经脉如堵塞已久的河道，突然被大水冲开，势如洪流，一泻千里！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无异于伐毛洗髓，重塑肉身。而孩子原本疲惫羸弱的身躯，竟然在不断长高，瞬间强壮了数倍。尽管依旧提不起多少气力，却也不再是病怏怏的模样。
柳忻怡将这一切尽收眼里，不禁朝自家爹爹竖起了大拇指，显得十分高兴。
随后，又见孩子低头不语，似有疑惑，便解释道：
“这是我爹压箱底的本事，是一门品轶极高的武道雷音。与佛门当头棒喝的梵音，道家醍醐灌顶的天音，同等玄妙。甚至在肉身的塑造上，比起其余两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我爹爹是以武道雷音，将一整颗谷神丹度入你体内，替你拔骨生肌。你现在，奇经八脉已开其四，这是武道第三境，熬过了练骨开阳、练筋洞光以后，到达聚气境才有的气象。奇经八脉若是全通，便能运转大周天，将后天精气转化为内气，伏于皮下，力拔钟鼎。距离那武道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
柳忻怡在六十年前游历南瞻部洲的时候，便已经是周天境大成的武道宗师了，只差半步便可成就金身，与那北玄派武人侯甲是相同的境界，眼光自然独到。更何况，她还是武神柳唤仙的独女，对于各种山巅拳法如数家珍，解释起来，李清很好理解。
只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柳忻怡的周天境大成，与金身境虽然只有半步之遥，但依然做不到内气外放凝结成罡。在南北朝那样的乱世之下，战力便有些不够了。一旦卷入某些纷争，自保都难。
也许是见孩子始终没有回应，好像是憋着一股气故意不说话。柳忻怡皱了皱眉，收起了嬉笑的神情，正色道：“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爹爹是在吹牛，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听别人说大话。”
“虽然武道有九境，我爹只是第七境，神炼巅峰。但若不是早年为了傲来国百姓失去了数次机缘，早就破境了。可即便如此，以我爹的拳法，就算是遇到了真正的陆地真仙、金身不破的武道帝尊，依旧能分庭抗礼。而且整个东胜神洲，至少有不下四位如今的真仙境帝尊，曾向我爹请教过拳法，皆以我爹的半个弟子自居。因此，我爹说自己拔高了整个东胜神洲的人族武道境界，并非虚言，你自不用担心。”
少女说完话，眉眼低垂，突然间变得怅然若失，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李清看着她，摇摇头，道了声“我信”。
柳唤仙凝视着眼前的两个小辈，目光渐渐迷离，仿佛跨越时空，看到了过去种种，一时间心湖澎湃，亦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孩子才缓缓自地上起身。低头看，膝盖通红，好多地方都磨掉了皮，磨出了血。
但此时的他，个头窜高了不少，面色通红，竟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天边，一群飞鸟掠过，叽叽喳喳，将父女二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爹爹，你既然愿意教他最强拳法，便传他自创的破仙诀吧。若能得此拳精髓，也能弥补他失去一魂一魄，无法炼气带来的损失。”
“怡儿，这可是你爹身上，除了你之外，最宝贵的东西了，你倒真是舍得啊？”
柳唤仙摇头苦笑，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明显不是真小气，片刻后便凝视着长高了半个头的孩子，沉声道：“怡儿的性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当然也包括你的性命。所以，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拳法可以传你。只希望，你学了拳后，别辱没了我柳唤仙之名，更别辱没了我这三十三天破仙诀之名。”
声音落罢，原本还想开口说话的孩子陡然定住身形。紧接着，被一股不由分说的无形力量拽到半空之中，脚不着地，四方皆为天宇。还没等李清回过神，柳唤仙便一拳朝他递了过来。
孩子两眼一黑，肉身如同轻了千倍万倍，往高天飘去，乘风直上九万里！
待到身形稳固，脚踩实地，李清睁开眼，四方白芒，仿佛置身于云海深处，眼中所见，全是那无穷无尽的雾气。
可当他抬起头，又能看见座座高山，峰峦叠嶂，耸立于天幕尽头。其上飞阁流丹，雕梁绣柱，碧瓦飞甍，层楼叠榭，高垣睥睨，直接霄汉。
又有彩鹿腾云，白马驾雾，螣蛇御风，黄鸟齐飞。
又有金霞满空，星河似瀑下九天。
又有仙音绕耳，大珠小珠落玉盘。
又有神佛高坐，宝相庄严瞰人间。
……
李清无法形容自己见到了什么，眼中的一切，如梦如幻，却又浩大光明，栩栩如生。
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只想迈开腿，拔身而起，去往眼前的仙域一探究竟。
可是，就在他萌生出这个念头的弹指间。一尊高大却又渺小的身影，突然自云海冲出，一步登高，如神祗般光芒万丈。
那光实在是太过刺眼，李清根本看不见那身影的容貌。可惜下一秒，所有光芒同时隐去，只见男人白衣散发，一拳递出，群山皆倒，瀑布断流，楼阁皆碎，眼前的所有一切通通碾为尘埃，和风翻滚。
一时间，天幕浑浊，如蝗虫过境。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云海中的李清，咧嘴长笑，再次登高。
先是一拳破开浑浊的天幕，如星光逆行，拔高万丈。穿过一层云海，又是一个美轮美奂的世界，无数金甲天兵持枪站立于庞大牌楼前，见到男子登天而来，纷纷提枪刺出，却被男子一拳横扫，人枪齐飞。又一拳，牌楼轰塌，烟尘四起。
男人看也不看，再次往上飞去，伸手抹过天幕，云海立刻从中分开，上空出现了一片辽阔无际的汪洋大海。
那海水是金色的，有飞鱼跳跃，有蓝鲸吐水，有蛟龙翻腾……在大海的中央，不知亿万万里之遥的远方，一尊古神持剑高坐于仙岛之上。暮然睁开双眸，金光四射，大浪滔天！
这是一尊古老的神将，通体银甲，盔帽峥嵘。一步跨出，虚空撕裂，瞬间显化于白衣男子身前。同时剑光璀璨，似长河席卷，冲击着男人的肉身。
轰！
两道身影碰撞在一起，方圆百里的虚空支离破碎。而那背景也从金海蓝天，变成了电闪雷霆的漆黑夜幕，就像是虚空被人掀开了表皮，露出了内部真正的模样。
黑暗，空寂，浩大，无穷，不知四极八方。
“天蓬神将，你坐镇这天河千年万年，未曾动弹一下，早已不知人间有何等绝美风光。吾之拳，既能破碎三十三天，亦能将你打落凡尘！”
白衣男子光芒万丈，肉身顶着剑气逆行而去，一掌捉住剑尖，五指弯钩，那剑身瞬间如陶瓷破碎。而后又一拳，砸在神将的胸口，整副盔甲爆开。
轰轰轰轰轰！
男子接连朝那神将递出五拳，快得没有踪迹。李清只能看见神将脚下的空间破开一个漆黑的大洞，瞬间将其吞噬后又快速闭合。
这一刻，整片海域翻起巨浪，狂风吹来暴雨，如万鬼哭啼。
白衣男子无动于衷，一脚踩踏海面，再次登高。而这一次，气势愈发强盛，整个身形化为一道白虹，荡开海域上空的整个云海。
抬头望，方圆万里之境，冰天雪地。三尊巨大的神像，耸立于世界尽头，与天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