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要告官?我就是官
明码标价的货物,又没有强买强卖。
嫌贵就能把整个货架给砸了?
李清自问没读过几本书,也晓得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只是那人一拳砸烂货架后,非但说话难听至极,甚至还朝柜台这边大步走来。气势汹汹,吸引了所有客人的目光。
李清抬头望去,男人一身华贵服饰,头戴高冠,踏锦靴,威风凛凛。光看样貌,就不像是个差钱的主。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位黄衣女子,制衣所用的丝绸出自蜀中,其上的刺绣则是江南名家的手艺。
李清虽然只做了两个月的杂货铺伙计,但对于天南地北的各类商货,都已烂熟于心。因而一眼便能看出,那黄衣女子的出身不凡。
只是,如此富贵的二人,为何听到一把价值十两的纨扇,就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李清指了指散落一地的杂货,反问道:“客人嫌贵可以不买,但是,砸坏铺子里的东西就得照价赔偿了。小人只是个看铺子的伙计,何时抢你银钱了?”
少年目光平静,不卑不亢。
高冠男子回头看了眼被自己推翻的货架后,冷笑声更甚。
“既然只是个打杂的伙计,就更应该缩着脑袋过活。做买卖的,童叟无欺,这是最起码的江湖规矩。你问我为何砸坏东西?那是因为本公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奸商欺客、贪官恶民。小杂种,够不够清楚?”
“杂种骂谁?”李清气笑道。
“杂种骂你啊,哈哈哈哈。”
男人负手大笑,只是片刻后那笑声便戛然而止了。反倒是稍远处的几位年轻女子,跟着掩嘴笑了起来。
男人脸色微变,挑眉道:“一个小铺子里的伙计,也敢跟本公子抖机灵?好好好,很好,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说到这的男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一身杀机,内敛不发。
李清再次仔仔细细地朝他打量了几眼,或许是阅历尚浅的缘故,并不能看出其跟脚来历。
是庙堂之上的人?还是江湖之中的人?
少年摇了摇头,只道了两个字“赔钱。”
“哈哈哈哈,还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罢了,等本公子叫来大军,把你这破店封了,再跟你计较不迟。”
男人说到这,自腰间的香袋内掏出一张符箓。握在手心默念了两声咒语,符箓自行化为纸鸟,扇动翅膀,迅速飞出了杂货铺。
紧接着,铺子内的众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如同过年才舍得放的烟花,震耳欲聋。
这时,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子突然说道:“十两银子一把的纨扇的确是贵了些,不过你我并未将之买下,怀公子无需做到这个份上吧?”
女子眉头微蹙,看向李清的目光并无悲喜。从女子的语气来看,与那位怀公子好像不算太熟悉。
男人闻言,立马回头笑道:“太子爷的鹤驾三日内必到,父亲命我来这黄粱镇暗访,就是为了杜绝此等奸商漫天要价之事。我大唐王朝要做那礼仪之邦,就得先行治理这些遍布天下的小商小贩们。我让严将军带兵过来,不止是为了这一个小小的杂货铺。还有一路走来的那些酒肆、茶楼,哪家不是胡乱要价?眼下的黄粱镇太过鱼龙混杂,若是因为某些小事冲撞了太子爷,以为我澧州地界不服朝廷管制,可就真得变成大事了。”
“话虽如此,可怀公子别忘了。如今的黄粱镇归太微剑宗管,你们澧州刺史府好像无权过问小镇内的一切事宜。这么做,不怕忌讳?”女子脸色凝重。
男人摆摆手,语气平静道:“此一时彼一时,即便是太微剑宗也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太子出宫,巡视各州府,要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各地方的豪强士族规规矩矩。我澧州,还有这个天子山下的小镇,亦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男人侃侃而谈,没再去看柜台内的小伙计。此后没多久,铺子外的街道上便传来了大军奔袭的脚步声。速度很快,且十分齐整。男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这才重新回过头,看向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伙计。
李清还以眼色,问道:”客人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请先赔偿本店的损失。具体多少银子,等小人查验过后,自会告知客人。”
李清说到这,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朝那倒下的货柜走去。他一开始还担心对方砸了东西就要跑路,现在连官兵都叫来了,反而没了顾虑。
什么漫天要价,奸商欺客?
他李清只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得照价赔偿。这可不是什么江湖规矩,而是老百姓之间的约定俗成,没啥可说的。
男人错愕,一路目送那布衣少年走至角落。
他无法想象,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哼,看来是我怀仁奕太好说话了啊。崔仙子,你也瞧见了。世道如此,刁民不服教化,朝廷也只能用重典,杀一儆百。至少我澧州,绝不能出现扰乱朝纲之事。”
怀仁奕刚把话说完,那少年便又去而复返,认认真真道:“货架坏了我自己能修,就不要客人赔了。但架子上的货品,坏了七件。多为瓷器,所以没得修。小人刚刚算了一下,大概是五两三钱银子。”
“你说什么?”怀仁奕瞪大双眼,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
只是那少年依旧认真,伸出手道:“五两三钱银子,客人不赔,那小人就只能告官了。”
“告官?哈哈哈哈,小杂种,你他娘的是要笑死老子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就是官!”
男人疯狂嗤笑,与此同时,杂货铺外的街道,已经挤满了大量士兵。为首的将领见怀仁奕状若疯狂,眉头一紧,把刚伸进铺子里的左脚又给收了回去。
片刻后,怀仁奕猛地收住狂笑声,一掌推出,身侧的货架四分五裂。至少有几十本书籍、古卷在其掌力之下化为了齑粉。
“赔钱是吗?那好啊,本公子就多赔给你一些,哈哈哈哈。”
砰砰砰。
怀仁奕大步行走于杂货铺内,所过之处,两旁的货架尽数倒地。
短短几个呼吸间,破碎的瓶瓶罐罐就已经数之不清了。
铺子内的其余客人都被吓得愣在原地,几名女子想夺门而出,可看了一眼门外的那些士兵们,又不敢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