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求救
那一夜，张进宝是何时走的，李清已经忘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张进宝死皮赖脸的劝着喝了好几碗酒。
那酒产自黄粱镇本地，非常烈。好在张进宝没有说谎，喝了酒的李清，一觉睡到了天亮，此后许久都没再做过噩梦。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
黄粱镇没等来太子爷，李清也没等来自家掌柜。
这几日的杂货铺，冷清的很。也不知道是因为货架空了的缘故。还是那日与怀仁奕的争吵，吓得大家都不敢上门了。
总之，这十天，李清过得很舒坦。
累了，就躺在吕先生的摇椅上，看一本先生看过的书。
饿了，就自己煮饭吃，随便弄些豆腐乳淋在米饭上，便香得要命。
白天，李清可以早晨起来练拳。吃过饭后，再开门迎客。反正也没人来，熬到日落便能休息了。
每到晚上，李清总会逛一遍黄粱镇的主街。小镇依旧繁华，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客络绎不绝。据说镇上的客栈早就住满人了，剩下的，要么借住在寻常百姓家，要么就住到周边的几个村子里去，总归都是有办法的。
不过李清也并非每天都那么闲，有时候私塾不开课，那个爱戴虎头帽的瓜娃子就会上门来玩耍。高兴的时候，还会带上一大帮子“同窗”，弄得附近几条巷子鸡飞狗跳。
有时把大人们惹恼了，李清还得挨个上门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群娃娃全是他生的。
虎子大名叫屈山虎，据他自己吹牛说，他们这一脉的屈氏子弟，是当年的楚大夫屈原之后。到如今，都快传承一千年了。
李清就是再没读过书，也晓得屈原是谁。何况自家掌柜就常常躺在椅子上读《楚辞》，尤爱《远游》一篇。
先生总念叨，“超无为以至清兮，与泰初而为邻”。李清不明白什么意思，吕先生还曾一字一句的给他解释过。
虎子说自己是那屈原的后人，李清还真不信。
可娃娃却说，“自家老祖宗曾被流放至沅湘一带，娶了河神为妻，生下了子嗣。”
娃娃言之凿凿，李清也就没法反驳了。
毕竟都是些无从考据之事，说真说假都有人信。
这天，刚吃完早饭的李清，正准备开门迎客。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栓，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李清李清，快点出来。俺爹不在家，俺娘被人欺负了。李清，你帮我去打死那些人。李清，快开门，快开门！”
屈山虎哭得十分厉害，短短片刻，砸门的拳头已经红肿了。
此时的娃娃，破天荒的穿了条秋裤。
李清看着跪在地上，眼睛都哭肿了的虎子，有些被吓到。
虽然这娃娃平日里满嘴瞎话，还老是捉弄自己，但绝不会拿自家娘亲开玩笑。何况李清自打认识虎子以来，还从未见他这般伤心过。
眼泪或许可以装出来，但悲伤不能。
此时的李清也来不及问什么前因后果，抓住娃娃的手就往边上的小巷子里钻。
整个黄粱镇的布局，是一幅巨大的太极图。主街分割南北，一阴一阳。虎子的家在“阳面”，距离杂货铺很近，离主街也不远。李清去过两次，一次是下雨天送娃娃回家，一次是虎子娘亲为了感谢他，请他上家里吃饭。
别看黄粱镇一天比一天繁华，可小镇居民大多淳朴。本地人几百年来基本还是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真正挣钱的，都是外来的商贾。
有像太微剑宗这样的山上宗门，开几间铺子，卖些稀罕物，南来北往的都要给几分薄面。
也有俗世官府的产业，低价从百姓手里租来店铺，再高价转手出去，稳赚不赔。
剩下的，则是一些江湖中人开的买卖，里头的水同样很深。
虎子娘亲是个手艺很好的裁缝，平日里除了帮人缝缝补补，也做些布匹的买卖。只要有钱，最好的绫罗绸缎都能给你弄来。
因此虎子他爹常年往来于澧州与巴蜀两地，算是个行脚商人。一家三口说不上富裕，但吃穿不愁，过着李清很羡慕的日子。
路上，虎子说：“前几日有四个外乡人上门找俺娘做衣服。用的是自带的料子，俺娘说，那料子很贵，这伙人一看就来头不小。他们急着要衣服，还给了俺娘一百文钱当订金。这几日，俺娘不光白天做衣服，夜里还得忙活好几个时辰，都累得快走不动道了。结果衣服好不容易全做完了，他们一大早过来取，却不给钱了。”
虎子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对于一个年仅五岁大的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清问还差多少银子，娃娃数着手指头道：“还差三百文钱呢。俺娘说，他们的衣服很难做，料子都精贵，所以得收一百文钱一件。李清，他们不光不给钱，还打了俺娘。俺恨死他们了！李清，你替俺打死他们，俺把最喜欢的虎头帽送你。”
娃娃趴在少年背上，满眼期待。
李清却是皱紧了眉头：“如果他们已经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俺娘可聪明，她藏了两件衣服。那帮人不给钱，俺娘就不会拿出来。”虎子语气坚定。
李清听完后，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了。
和正经人做买卖，当然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跟一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讲道理，恐怕是要越讲越吃亏的。
想到这的李清，再次加快了脚步。两人远远瞧见水渠边的裁缝铺时，门外已经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有本地的小镇居民，也有些带着刀剑的江湖客。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自屋内飞出，砸进了人堆里。看热闹的一哄而散，李清走到近处才看清楚，那人正是虎子的娘亲。
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算不上好看，但平日里端庄贤惠，在小镇的名声很好。虎子见了自己娘亲，“哇”得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只见那女子衣不蔽体，脸上有多处淤青，嘴角也溢出了鲜血。方才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力道，才从屋子里倒飞出来的。
“哼，一个没什么手艺的小裁缝，猪狗不如，也配跟老子讲道理？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