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夺天机
李清很奇怪，吴子敬一个读书人，为何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还是说，自己的行踪，是被某个路过的吴家人看见了？
当然，算到自己来岳州，也不是啥稀罕事。佛道两家都有推衍之术，儒家读书人也有潜心研究易理的。
吕皓白就曾亲口说过，上古有三本奇书，《连山》《归藏》《周易》，得其一，可知过去未来。
尤其是前两本，专精卜筮，据说极准，近乎于妖。
吴子敬的学问，李清自然是觉得极高的。但是，能算到旁人即将身处险境，又提前请了位老前辈到场庇佑，那就有些神乎其技了。
吴子敬给李清端了杯茶，自己则坐回了窗前，慢慢品茗。
茶水很淡，过喉以后，又会突然溢出一股浓香来，余味无穷。
李清觉得好喝，便一口全灌进了嘴里。
吴子敬淡笑道：“你不会是想找我算卦吧？好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福祸姻缘？”
李清闻言，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此去长安，得替人寻一把剑，但毫无头绪。吴大哥若能替我算一卦，指个方位，我便觉得有戏。要不然，就是某个老人家在耍我。”
李清说的，自然是武陵源深处的那位。
吴子敬饶有兴致：“说说看，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李清道：“一把后世之剑。”
吴子敬眉头微蹙，放下了茶杯。
“后世之剑，长什么样？”
见李清摇头，又皱眉想了片刻。随后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又于书桌底下，拿出了一块龟甲，长宽皆一尺有余。
李清看得啧啧称奇，知道吴子敬这是要来真的了。
龟者，神异之介虫也。上隆象天，下平象地。因而龟甲，可于方寸间，代替山川江河。
早在殷商之时，龟甲便是卜筮所用的重要道具。比蓍草、铜钱，都要古老。
至于哪个更灵验，李清不知道。
吴子敬先是用三枚铜钱先后起了三卦，却得出了全然不同的三种卦象。
而后，吴子敬又将三种卦象分别画于三张符纸上，并以犀香之火点燃。
做完这些，原本从容的吴子敬，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了。
李清忍不住道：“”也不是非得找到那把剑不可。吴大哥要是累了，就先停下来休息吧。”
李清有些自责，他也是刚知道，占卜居然是件如此累人的事情。
甚至看着，还有凶险。
吴子敬疲惫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就快有结果了，现在放弃，反而会遭受天道反噬。你不必担心我，全力去想那把剑的样子。没头绪也没关系，随便想，只要你敢想，那把剑就一定存在。”
说到这的吴子敬，同时将三张符纸按于龟甲之上。燃烧过后，待到灰烬变凉，又伸手将之抹匀，于龟甲上形成了一些古怪的图案。
与此同时，已经在闭眼观想的李清，突然浑身一震，差点打翻了容身的木桶。
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只眼。高悬于天外，陡然睁开，瞳孔万千，俯瞰着一条没有尽头的金色河流。
这感觉古怪至极。
李清不知为何心生惶恐，猛地睁开眼，发现吴子敬正瘫坐在地上，嘴角似有血迹。
李清脸色骤变，随手扯了件袍子套在身上，便冲了过去。
“吴大哥，你……”
话没说话，吴子敬却是连连摆手，淡然道：“窃取天机，本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你我所行之事，关乎后世，更为忌讳。不过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本事不够，才会受伤的。好在伤得不重，你不必担心。”
吴子敬起身，再次看了眼地上的龟甲。
李清连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龟甲上，到处都是符纸燃烧过后的灰烬，漆黑一片，哪有什么卦象？
吴子敬皱眉道：“我还是小看你口中的那位老人家了。虽然无法推衍出具体方位，但那把后世之剑，的确是存在的。天道，已经给出了答案。”
年轻公子哥突然望向窗外的天幕，神色敬畏。
李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有风突然窜进竹屋，将龟甲上的灰烬卷出了窗外。
武陵源深处，一个姓姜的白发老人突然翻开掌心，手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大把灰烬。
老人看了眼坐在对面喝酒的中年汉子，揉了揉双手，那些灰烬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聚合，最终变成了三张符纸。
上有卦象，画得极好。
白发老人点点头，笑道：“这份巧夺天机的本事，比之那些所谓的斩尸境仙人都要厉害了。所以啊，这人还是得多读书的。掌中可见天地，自然万事大吉。”
老人淡笑之时，目光却是紧盯着对坐的汉子。
那人满脸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穿的是粗布衣裳，像个庄稼汉子。
但汉子身后，却背了个老大的剑匣，又像一名行走江湖的剑客。
“看我做什么？你自己爱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大不了把整个大唐皇室的书库都搬到武陵源来。你要抹不开面子，我去。反正没人晓得，我就是你。”汉子重重放下盛酒的石碗，冷笑连连。
老人见状，却是捋着长须道：“啧啧啧啧，谁说要去抢人书库了？书是天下人之书，哪有占为己有的道理？君子不夺人所好，老夫不强人所难。”
“哼，既然如此。这大衍剑阵所缺的最后几把剑，不用找了吧？万一名剑有主，又得杀人，岂是君子所为？”
“你又不是君子，怕什么？”
老人摇头微笑，喝了一口酒，吧唧了两下嘴。
汉子默然起身，御空而去。
这时，吴府深处的竹屋外，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吴子敬收回望天的目光，示意李清跟自己出门。
竹屋之外，是一整片的竹林，即便是冬季，也显得郁郁葱葱。离屋不远处，有方水池。池边站着四人，正对着一头烤肥猪流口水。
看着那个低头礼佛的小和尚，李清不禁笑出了声来。
什么戒律清规，在酒肉面前，一文不值。
当然，得那位高坐西天极乐世界的佛祖不怪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