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荣誉竞技场（五）
林克对这座宏大的建筑印象深刻，他曾在这里呆了足足五天之久，饱览了自霍恩海姆创建之日起就收藏的各类典藏文献，它既是法师们的书库又是商讨重要事物的议事之所。
大殿之上，只有代表霍恩海姆两大派别的领袖，巴德与克莱尔，以及被新魔法神选为降临媒介的芬恩，与林克同样来自异界的织命者。
三个月不见，这小子不仅仅是体格有所变化，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更锐利，更加的锋芒毕露。
林克在心里暗忖，啧~他就不知道什么叫藏拙吗？看来我的好心劝说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与巴德点头致意之后，林克的眼神只随意一瞟，就从克莱尔身上移开。先不论两人结下的私怨，但凭巴德此刻是霍恩海姆唯一的贤者，以及是他留话让林克与自己联系这一点，就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巴德身上。
“找我有什么事吗？”林克既不喜别人对自己过度使用敬语，自身也不习惯对别人用敬语。
对他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巴德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芬恩。
接受到他暗示的芬恩上前一步，与林克对视，态度不卑不吭：“布雷数日前曾示下神谕。”
哦~看来这小子在霍恩海姆混的不错嘛……
眼看几个月前还是熊孩子的芬恩已经变得进退得当，林克颇感欣慰。不过，听芬恩这么一说，他也明白所谓的工会违反约定不过是借口，巴德真正的目的，是通过‘问责’与自己对话，最好是面对面的这种。
布雷的目标不就是取代罗蕾莱吗？如今已经如愿，他还想做什么？
“这神谕……与我有关？”
这回巴德没有表示，克莱尔也仿佛一尊雕像般矗立一旁，大殿里只有芬恩的声音。
“是的，北方的阴影再次蠢蠢欲动。一场更大更具毁灭性的战争即将到来。”
不管布雷是怎么知道的，他通知信徒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牵扯上我？就在林克揣摩巴德把自己特意找来的用意，芬恩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呼吸一窒。
“神灵的职位决定各自擅长的领域，这预言并非来自布雷，而是源自您。”
“我？”
“您在瓦奥莱特建立地神殿的当天接到了来自地之柱的神启，作为同盟的布雷也得到了柱通过使徒传达的预言。”
林克微怔，修建地神殿的那天所做的梦，那不是神知，而是神启？
也就是说。亡灵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是因为三大领主的内杠还未结束？
我所看到的。是尚未发生的未来！
“布雷是这么告诉你的？”
“神启象征未来，地之柱的指示从未出错。”这口气不是芬恩的，林克刚感觉不对，就见巴德与克莱尔双双跪下。这恭敬的态度自然不是针对他。
神临！布雷什么时候来的？
芬恩的表情变了，古井无波，眼神也不属于一个少年应有的苍老。
“是你说频繁降临对这孩子不好吧……”
从神灵所待的天之界降临到物质界的布雷笑笑，微微扬起的嘴角让林克想到了游戏幻境中看到的那个睿智老者。
“你不是想亲自问我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林克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指的是他对布里奇说有事要亲自问布雷。
啧……这也能听见，顺风耳吗？还是只要涉及自身的对话说神灵都能听见？
“先不说位阶测试，麻烦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做的预知梦？”
“既然已经见过加索斯，你也应该知道自然之子的真正作用了。”
“知道。柱观察物质界的工具，必要时，还要代替柱行使维护与平衡的职责。”
附身的布雷点点头，神色有明显的释然，“数月不见。你成长了许多。”
这种欣慰的语气让林克想起自己刚才见到芬恩的感受，角色一下调换了。他忽然很想对布雷的投影来一句“呵呵”，我比芬恩那熊孩子靠谱多了。
布雷显然不是来与林克话家常的，一句有成长之后，他开始解释为什么会知道林克的预知梦。
“四柱已与世界融合，它们本身就是埃德加的一部分，这世界的任何变化都瞒不过他们，也可以通过媒介，将他们的意念传达给同样维系世界的其他神灵。”
这么说来，预知梦不单单是让我看，目的是通过我转达给其他神灵？这绕一大圈何必呢，神灵都被排斥在物质界之外，他们之间交流不是比通过媒介更容易也更便捷吗？林克非常的不解。
“神灵居于天上界，彼此之间却并非可以随意交流、见面。”
布雷的话林克听了更加头晕了。
天上界难道不是像深渊一样的一个独特的空间，就类似晶壁啊，大气层这样的地方吗？就算神灵之间彼此有疆域，也不至于到无法交流的地步吧？
“物质界看似广袤，却只有一个单独的空间，天上界与深渊都是由许许多多的空间组成。你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我这次降临，可不是专程给你讲解知识的，不懂的去问罗蕾莱。”布雷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上，“你的同盟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矮人还处于观望状态，目前只有一个氏族加入，这个我倒不担心，他们住在地下，迟早会与亡灵爆发全面的战争，加入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亲自跑了一趟克伦伯格，木精灵已经同意共同对抗亡灵。接下来准备去游说兽人。最头疼还是人类，分裂太久，各自为政的贵族很难聚拢在一起。”林克按了按太阳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除去霍恩海姆和晨曦教派，人类没有多少战斗力，那些贵族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就怕他们拖后腿。
与柱的交易，让布雷成功取代罗蕾莱，继任为新一任的魔法之神。他很清楚林克前往南炎洲并不止是要说服兽人加入对抗亡灵的同盟，自然之子的主要目标是进入火之柱卡奥戈的守护之地，通过直接接触来获取神力，兽人不过是顺便。就算争取不到，与亡灵的战争也无可避免。
不过……
选择亲自降临而非通过神谕与林克对话，布雷可不只是为了询问同盟进度这么简单。
“你为什么要把那个神裔放在身边？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肩负的任务有多重要吗？”
神裔？是指多伊尔？
林克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止是晨曦，连你也要过问这件事吗？”
对林克而言，布雷与其他神灵略有不同。他第一次接触布雷是在地球的梦中幻境，那时的布雷还只是超凡入圣的大贤者，而非神祇。经由他的手，这位在天梯上苦等了千年的贤者终于得以跨出成为不朽的最后一步，不论是林克还是布雷，都因此而有了更深一层的关联。
希克斯狡猾无比，他利用法则不会轻易干涉的特性，只杀死一部分人类而不是全部，通过恐惧汲取更多的信仰，由于没有超出改变族群、破坏平衡的范畴，即使是柱，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断地壮大。单一的使徒无法对抗希克斯麾下的不死帝国，为了能彻底除掉这个叛变的前自然之子，柱只能冒险从异界召来能不被其他神灵侦测、预知的织命者。可这样做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是从德鲁伊中培养的，不是从元素中选出的，心智不坚、容易被外力引诱、堕落的人类，能承受这个拯救世界于危难的重任吗？
因为神启而被迫在天梯之上滞留的布雷曾无数次质疑柱的决定，尤其是在选出接受试炼的自然之子一次次堕落之后，布雷更加绝望，直至林克的出现。他很清楚，这名通过投影交流的，只是一个还不完全清楚自己所作所为将给另一个世界带来巨变的普通人。只有被召唤到埃德加之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正他所判断的那样，这是一个不知人心险恶、在没有战争、饥荒、恐惧中的温室长大的花朵。就算有四柱神的力量，也难以完成对抗希克斯的重任。在质疑的同时，布雷心里也存有一丝期待。
虽然没什么进取心，但淡薄的心性也很好的阻绝了希克斯的引诱，确认林克再一次拒绝了死神的招揽，布雷才决定接受柱的提议，他是被选择供给的四位神灵中，最后一个点头的。之后的发展大大超出了布雷的意料，林克做的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只是……唯独将拥有魔龙血统的混血留在身边的这个决定，布雷认为林克过于莽撞和自信了。
“我无意插手，只是想以盟友的身份提醒你，她的身份既敏感又危险。就算她感激你，愿意誓死追随，源于血统的强大力量，不是她那脆弱的意志可以左右的。”
刚经历过一次暴走的林克沉默了。
以大局来看，他确实不应该把多伊尔这种不稳定的因素留在身边，随时有可能被深渊魔龙再次操纵，可他已经答应并承诺会将她当做家人、朋友，若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而疏远或放弃，此前所做的，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布雷盯着林克看了久久，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