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第18章
城主的寝宫中并未灭灯，显然那位城主大人还未睡下。
桑春雨想来想去，都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试着直接将叶韵清的事情告诉他，若是他不信，再想其他的办法。
他与桓恩可内外打掩护，他负责进入城主府，桓恩可负责在外面给他盯梢，一旦遇见任何的意外，好在暗处接应他。
商量完后，桑春雨使用灵力，将自己送进了城主府。
*
寝宫中，穆铮没有睡，也什么都没干。
他只是坐在书桌前，盯着一本书在发呆。
白天时，旁人瞧他从来都瞧不出任何的疲态，与从前无异，然而只有他身旁伺候的随侍才清楚，什么都不一样了。
自从那位不可说的大人始终后，他们城主也丢了魂。
随侍上前，轻声道：“大人，再看下去，眼睛又要受不住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穆铮没有说话。
他的指尖放在了纸面上摩挲着，似自言自语，“我都快记不清是第几年了，他到底在哪呢？”
随侍知道他是在说谁。
但是他不敢妄论。
上次有个下人，在城主面前说了些城主不爱听的话，告诉城主那位大人早就凶多吉少，直接被城主一剑刺死。
穆铮也不知说给谁听，最多可能是说给自己听：“你说，我先前总是在他的面前炫耀，凡事都要压他一头，他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随侍低下头。
“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子尚且没有这么大的气性，他怎么还不消气呢？”穆铮道，“再不消气，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
随侍知道他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谁都可能忘记那位大人的样子，城主都不会。
不然也不会找他那么多年，至今不肯放弃。
穆铮的还在纸面上放着，在他的指尖下，是一行隽秀的字体，为古籍做的批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或许是被人摸过许多遍，墨迹有些晕散。
摇晃的烛光中，他的神色显得平淡、麻木。
他让随侍退下。
随侍不敢再劝，悄无声地合上了门，待他一走，穆铮低垂的眼眸立刻抬起，显得有些凌厉，“谁？！”
接着，桑春雨所在的位置立刻被击掷过去一支毛笔。
桑春雨没想到，区区一个凡人，也有如此敏锐的直觉，干脆现身，道：“穆城主，我没有恶意。”
穆铮已经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有我进来的方法，”桑春雨道，“此番来找城主，是有一事。”
穆铮毕竟是城主，放在凡人之中也是人中龙凤。
他的警惕心并没有消下去，浑身紧绷，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武器。
桑春雨不想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将叶韵清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把自己的身份说成了是可通灵的道士。
他原以为，面对穆铮时，需得费不少的口舌，才能说服他相信自己。
可穆铮在听完他的话后，摸向武器的手竟然缩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道：“你说，是阿清委托你来的？”
桑春雨点了点头。
“你能带我见他？”穆铮又问。
虽然可通阴阳的法器还没找到，但肯定能有办法，于是他继续点头。
穆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不像是惊喜，却也有几分的软化，沉声道：“那我现在就要见他。”
桑春雨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带着跑了。
他连忙道：“你现在还见不到他。”
穆铮道：“为什么？”
桑春雨觉得，他思人心切，找这么多年的人都没找到，现在可能是进入了病急乱投医的阶段。
因此他的出现，刚刚好。
桑春雨耐心同他解释了凡人同魂魄无法见面的事情，以及叶韵清怎么找上的他，还有需要找法器的事情。
然而说了片刻后，他渐渐住了嘴。
穆铮的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方才激起来的一点涟漪，已经在刹那间沉寂下去。
穆铮缓缓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桑春雨。
桑春雨料想事情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然而这脸皮撕破的也太快了。
他看着穆铮，“你不相信？”
“我如何相信？”穆铮面无表情道，“凭你这些蹩脚的谎话吗？”
桑春雨从前觉得郁昶气人。
可现在才发现，竟然还能有人超过郁昶，郁昶是阴阳怪气，这人是直接攻击！
叶韵清居然还想着同这样的人去看落日。
他的话哪里蹩脚了？
“这些年，通过这样的手段试图来我面前谋取钱财的‘道士’不知凡几，”穆铮道，“我瞧你不知不觉进入我的寝宫，还以为你有本事。”
他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守在外边的侍卫瞬间有了行动，训练有素地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桑春雨见状不妙，脚底抹油，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与侍卫们缠斗在一起。
他的修为不是假的，天赋更是师门第一，哪怕是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对付几个侍卫也绰绰有余。
穆铮起先还站在一旁看着，片刻后，缓缓直起身子——他看出来桑春雨是个有本事的了。
如今的世道他们知道有能人异士的存在，可寻常人很难接触到真正有本事的。
大都是神棍一样的存在。
所以他哪怕是个城主，照样逃脱不了被骗的命运，骗得久了，自然不信这些东西了。
有句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
桑春雨打着打着，发现对方的人多，个个持有武器，根本没手下留情，他立刻抽出手来，点燃同桓恩可联系的符咒。
同时伸出手，将自己的剑唤了出来，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剑是凭空出现的，谁都不知道他怎么变出来的，侍卫们立刻后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桑春雨不想伤人，在吓他们一跳后，再次拿起传送的符咒。
他看了一眼穆铮，催动灵力。
随后说了句：“穆城主，若你相信我，便在三日后的午夜，自城门口等我，届时我会让城主如愿，有缘再见。”
说完后，他便在众人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穆铮愣了一下，紧接着猛地上前，疯了一样在桑春雨消失的地方寻找，“你能帮我？！”
“你是谁？！出来！”
可桑春雨已经走了，留下穆铮双目通红，喘息着喃喃：“阿清，我的阿清……”
*
午夜，桑春雨再次去见了叶韵清。
叶韵清在凡间停留五年，魂魄已经处于不太稳定的状态，今夜桑春雨再见他时，发现他的魂体开始透明了。
若是魂魄停在凡间太久不入地府投胎，便会如此。
桑春雨同他说了下穆铮的反应，叶韵清倒是也没多意外。
他道：“我从前只想着穆铮不会相信旁人，便直接让人假扮我，他屡屡认出后，连对我有相同相貌的人都不一定会相信，也是正常。”
第一次他让人假扮自己，穆铮同第一个人相处的时间最长。
眼看假扮他的人即将能说出真相，与他共看夕阳，了却执念，却不知哪里被穆铮认出来，随后穆铮差点杀了他。
把第一个委托执行人吓走后，许久才来了第二个。
第二个认出来的更快，还没说上几句话便露了馅。
之后还有说刚开口就失败的。
久而久之，叶韵清发出去的委托便无人接了，头三年，穆铮还能瞧见假的他，如今这两年，连假的也瞧不见了。
除此之外，穆铮也寻过道士来做法事，试图招来叶韵清的魂魄。
在发现招不来后，他一方面知道是道士有问题，一方面又觉得叶韵清根本没死，整个人处于一种别扭、矛盾、扭曲的状态。
许是这样，穆铮在瞧见桑春雨的第一眼，第一反应不是杀了他。
而是选择相信了一下。
在发现桑春雨也不能带着他见叶韵清后，便装也不愿意装，撕破了脸。
叶韵清对此很抱歉。
桑春雨已经知道这个任务不是那么好做，因此也没多沮丧，而且在他临走前，看着穆铮的表现，不像是完全不信他。
接下来就是找法器了。
桓恩可道：“小师弟，我倒是打听到了，近期有个地方在售卖灵器，或者我们可以去瞧瞧。”
桑春雨点了点头。
当晚他和桓恩可回去后，果然发现郁昶已经不在客栈里。
他那个“帮助男主溜走”的任务，也画上了圈，天道给了他不少的奖励。
桑春雨还没来得及高兴，万万没想到，隔天他和桓恩可去售卖灵器的地方，再次见到了郁昶。
……这世界如此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