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支向日葵
被两只凶兽盯上是什么感觉?
如果让福田冈昌来解答,那就是背后冷汗细细密密,死亡如达摩克里斯之剑挂在头顶摇摇欲坠,他没有看见凶兽的目光,但他感到了死亡的镰刀步步紧逼。
走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没有人可以追上他。
电梯稳稳的停下,清脆的一声“叮”,电梯门缓缓打开,福田冈昌看了看身旁虽然不多但也不能算少的雇佣兵队伍,指挥了几个去到上来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后,咬牙点了几个跟在自己身边,就匆匆摁下关门的按键。
绿灯闪烁,留在外面的雇佣兵最后见到的,就是自家雇主流了一脸冷汗苍白又蜡黄的脸,然后电梯门缓缓合上了,将人影吞没在门后。
有人慌忙逃窜,有人隔空看海,有人终于甩开背后的追兵得以喘一口气,多么可怜。
看着屏幕上疯狂用袖口擦汗的福田冈昌,亚历山大姗姗来迟的想起来自己与琴酒所制造的惊喜,不,应该说琴酒制造惊喜他负责拆开盒子,所以这惊喜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将时间,调回到下午五点的时候。
虽然刚和琴酒闹了些许的不愉快,但亚历山大飞快的调整好了心情,看着目不斜视开车的琴酒,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
手感还行,于是他又戳了一下,到大胆的将琴酒的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扒拉下来开始捏捏琴酒带着厚茧的手心与指腹,讲实在话,像是在捏森林猫的肉垫,奇妙的拥有着对人类的特攻成瘾性。
人类,特指亚历山大,毕竟寻常时候等待人来的并不是柔软的肉垫,通常是闪着寒光的利爪。
琴酒没对他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只是将手抽出来放回方向盘上。
有些可怕,就像看见琴酒乖乖站在杆子下等红灯变为绿灯然后踩着斑马线走到对面,或者像现在这样琴酒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开车,想到这种情况出现在琴酒身上,就教人有些不敢置信。
坐在副驾驶的亚历山大,感受格外深刻。
回想当年……呃,多少年之前?琴酒单手把着方向盘带他在雪地里一路磕石头撞树跌跌碰碰的纵横,兴致高昂的时候还会高声唱起《牢不可破的联盟》,歌声伴随着他怒吼着让琴酒开慢点的声音,在雪原上也不能说不是一道吸引人目光的风景线。
没什么,他只是感叹一下很久没坐过琴酒开的车了,如此安稳甚至隐约有点不习惯,看看前面宽阔的道路,多么适合加快速度奔驰!
思绪飘回来,虽然知道了任务是什么,但是琴酒的安排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做?炸掉那栋楼还是像一群凶恶的暴徒一样冲进去?”车子在路口被红绿灯拦下,亚历山越凑越近,大半个身子都快粘在琴酒身上,说实话他有点重,不堪重负的琴酒缓缓伸手将他推回副驾驶上,转头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
“你要炸掉它。”这回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了,这种一言不合就炸楼的风范在这种地方倒是传承的很好,亚历山大想起来爆破课的瓦西里教官也喜欢炸楼,动手不动脑,炸楼实在轻松。
“放了多少炸药?”炸药的量是非常需要控制的,炸少了大楼只伤皮毛而无人受伤,炸多了楼摇摇欲坠最后废墟一片还有可能将自己也埋进去,而亚历山大回想了一下瓦西里教官的风格……
瓦西里教官的至理名言是,“炸成废墟就不会有漏网之鱼。”
那么被他教导的琴酒?
“炸掉一半。”琴酒扫一眼就能知道亚历山大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奇妙东西,瓦西里就算在教官队伍里也是以莽撞出名的,甚至被多次拿来当反面案例教导他们不要学习瓦西里的行动方式,所以亚历山大是为什么会认为他的行动模式可以参考瓦西里?
“我不会像瓦西里一样莽撞,收起你奇奇怪怪的想法,坐好。”
闻言,亚历山大悻悻的收起自己想要摆弄琴酒头发的想法瘫回位子上,顺带饶恕了安全带那岌岌可危的生命。
“oh……让我来。”这是亚历山大最后的坚持了,他太久没有活动活动一下,做任务需要冷静的头脑与一点激情,亚历山大确认自己现在冷静,但是怠懒的精神是不利于出任务的,适当的运动有益于活动一下血液。
琴酒没有回答他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只是伸手从兜里掏出来小小的一枚遥控器递了过来,又顺手打开了车载的音响。
陌生的语言顺着打开的窗户在陌生的土地上流淌,远远飞翔。
时间再调回来。
监视器内可以看见电梯面板上数字不断跳动着,上升再下降,而电梯外部可以看见数字还停留在进去的数字之上,简而言之,动了,但没有完全动,而且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亚历山大顿觉索然无味。
不过是一群废物雇佣兵。
遥控器被丢在地上,鞋底精准的碾压着红色的按键踩过去,伴随着塑料壳子破碎的声音,爆炸声再一次在这栋大楼里响起。
福田冈昌是真的感觉自己不好了,爆炸声叠加爆炸声,他仿佛可以感受到电梯都在晃动,而自己就像沙丁鱼罐头里挨挨挤挤的鱼。
为什么电梯还没到!福田冈昌愤怒地抬起头去看那数字不断跳动的光屏,却看见了让他如坠寒窑的一幕。
从33,到30,到20,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字飞速下降,福田冈昌完全不想再顾及旁边人的眼神,疯狗一样扑上去疯狂摁着停止键,但这部电梯仿佛与自我断离了联系,依旧飞速下坠着。
十楼,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了。
停下了吗?
福田冈昌恍惚地擦了一样冷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疯狂的发抖,还有发花发白的视野里黑洞洞的楼道仿佛可以将人吞噬,于是他随便指了个人,色厉内荏的喝骂道:“你出去!看一看!”
被他指到的人有苦难言,不像福田冈昌对黑衣组织知之甚少,只管把自己放到天上吹嘘,在黑暗里行走的他们一向奉行着能躲就躲的原则,一个水深到看不见底的组织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如果不是福田冈昌借口保密让他们上了贼船,而高昂的雇佣费也是他们所需要的,实在是不愿意揽下这份活计。
可惜,已经来了,于是他只能握紧了手中的枪,探头向门外看去。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什么?她听见了自己倒下去时沉闷的响声,视野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白漆被污染的墙壁上。
大脑最后记录的信息,是极致恐惧的尖叫。
在这位无名雇佣兵探出头与身子之后,迎接他的是一枚小小的红点,然后是一声闷响,就有挥着翅膀的神来拥抱他。
来的太快了,福田冈昌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直观的倒在了他的眼前,而他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也不敢迈出这部电梯。
巨大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压垮了他脆弱的神经,他疯了一样地将身边的几位雇佣兵推出门去,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这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自己,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要下楼,不,不对,要上楼,要去天台,那里有他停着一架直升机,福田冈昌早些年的时候在美国学习过一点相关知识,但购置的这架直升机日常仅做远途出行只用,如今看来这是他有先见之明的为自己留下来了救命稻草。
“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动,为什么——”福田冈昌狠狠拍打着那些按键,但没有一个给予他回应,他好像被困在了电梯里,外面是不知道什么的敌人,内里是冷冰冰的铁皮。
如果在这时候给福田冈昌一个镜头,那么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和近乎癫痫发作的可怖神情,然而只有一个摄像头忠诚的记录着他的丑态,也只有琴酒和亚历山大能看见他绝望而扭曲的面庞。
“是让电梯上升给他希望,还是现在去迎接我们的福田先生?”
前者折磨人的心理,拷问的时候也更加方便,后者就地处决,反正文件与药物都在,拷问的那点资料要不要也无所谓。
“不用管那些资料。”
亚历山大没有折磨人的兴趣,琴酒也没有,资料就在那手提箱里,浪费时间还要再拷问是很费心的事情,速战速决才是目前的要紧事,多耽误警察来的就会更快一点。
电梯里的福田冈昌已然趋近于疯癫,他可以开始从自己的手指去抠那电梯的门缝了,仿佛他真的可以掰得开一样。
下一秒,电梯真的打开了。
但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楼道,而是两只凶兽,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福田先生,还是把你腿边的手提箱交出来吧。”亚历山大将枪转了一圈,随即稳稳的对准了福田冈昌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