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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支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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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是什么样的, 琴酒什么都不知道,法斯特也什么都没和他说。

琴酒只知道惨白的灯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被迫把眼睛闭上, 不然会有细细密密的, 黑或白的细小光斑在眼前出现, 然后闪成大片的模糊。

“奥列格,你会感到恐慌吗?”

这场实验全交由法斯特亲手操作, 一个副手都没有, 这座庞大的, 空茫的实验室里, 只有琴酒和法斯特, 还有不知道后面是否藏着人的玻璃墙, 相当大一面, 琴酒把头歪过去一点, 仿佛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开玩笑的,那么远,还有白炽灯光的干扰,他只能看见玻璃上的一片模糊,盯的越久越扩散。

法斯特又擦干净了一根针管,他一直在擦东西, 铁与铁接触的声音不大,但在沉默的, 只有清浅呼吸的房间里,和惊雷也相差无几。

“不, 法斯特, 我相信你, 我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 对吗?”琴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接过来又抛过去另一个问题,他把头转回来,忍着强灯光的不适,半眯着眼睛看向法斯特。

墨绿的颜色被照的清楚,半眯起来时又无限近似于吞没一切的黑。

琴酒这句话似乎很好笑,至少对法斯特来说是的,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低低的笑出声来,放下了手中最后一片刀片。

“是的,你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用我的一切发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可以大胆的相信我。”

“虽然很残忍,我也很相信你的意志力,但我不得不把你给按在台子上,乱动的话相当不利于我的观察,这和意志力没有关系。”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堆,法斯特不知道按下哪里的按钮,铁环慢慢合拢,把琴酒死死的固定在实验床上。

“如果我和他们一样失败了,那亚历山大会怎么样?”盈蓝的药剂被注入针管,在灯光下闪着奇妙的颜色,琴酒突然很想说点东西。

如果死去就是死去了,那算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他可以请求法斯特在他开始失败的第一刻就截断他的生命,可惜这样就再也见不到瓦西莎……还有亚历山大,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失败,他也不敢想象亚历山大的失败或成功,这都不是好结局的写法……

麻醉剂被缓缓推入血管,琴酒的意识一点点开始模糊,依旧想问问亚历山大会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样,或许还有莎朗会怎么样。

“你不会失败的。”法斯特拿起那支闪动着神秘色彩的针管,用着男人要剥开女人的衣服一样贪婪迷醉的视线,痴迷的看着那点涌动的盈蓝液体,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它身上挪开。

青的蓝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是多么的明显,针尖缓慢刺破保护的表皮,把那恐怖又奇妙的东西输送进那根细细的血管里。半昏半醒里,琴酒听见了法斯特的声音。

“敬你无限的潜能与生命。”

药剂真正进入血管的那一刻,琴酒仿佛听到了血液裹挟着那点液体在体内奔跑,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骨节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果他能就此沉睡在这种生命的怀抱里就好了。

下一刻琴酒猛地睁大了方才还蒙着困蒙的眼睛,瞳孔凝成针尖般的一束,强光还直对着他的眼睛,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眼前是否还存在着或黑或白的光斑。

眼前只有蒙蒙一片灰暗,细碎的片段在眼前闪现,琴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脑子里横看竖看都只写满了塞满了痛这一个字,甚至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还能被称之为疼痛,显然已经痛的超过了人类对痛的最高认知。

心跳的速度从90开始跳动,冷汗,不,那还能被称之为冷汗那样的东西吗?汗珠成颗成颗的冒出来,他整张脸都被汗湿了,神经们通通膨出了尖刺来保护自己,一边刺伤别的神经一边被别的神经刺伤,心跳从90开始以极高的速度往上跳动,一路到120,130,170!

心脏在胸膛里跳到快要破裂连带着血管也一起炸开,然后切开胸膛的时候碎片稀里哗啦流一地,旁边的仪器上心跳的旋律已经变成了一串不明的只会高高上涨重重落下的山谷断崖一样的东西,琴酒试图挣扎,但铁环紧紧的把他锁在这里,他的手和腿到支撑一切的脊椎都成了无知无觉的东西,疼痛又是那么的直白,好像他们只会传递疼痛除此就什么都不会了。

单薄的衣服迅速被浸湿成一块紧贴着身体的布,青筋在手腕上重重的突出来,如果上手去摸能感觉到那里正在疯狂的跳动,里面被什么东西充盈个干净,紧绷绷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断在这里。

琴酒知道了这里为什么用不到隔音装置,这里完全用不到这种东西!

疼痛会说,极致的疼痛会尖叫,但当你的嗓子你的脑子都被疼痛裹挟的时候,你僵硬的面部甚至动不起来让你能大口大口的喘息,更罔论让你被挤压的嗓子发出尖叫?

肺部只剩下呼吸的功能,大量的空气进入又出去,琴酒只能发出一些气声,他可能尖叫了,可能没有,看起来他是没有尖叫的,琴酒并不认为自己和很多人有什么区别。

他简直要窒息在这里。

法斯特冷眼看着药剂注入完成之后飞快的起效,琴酒在实验床上睁大了眼睛,衣服迅速被沾湿,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无比,无声的呼喊暴虐的冲出来又诉说不得,铁环在皮肤上勾勒出深重的青紫,那是试图抬起自己却被牢牢束缚于是换来一身伤的证明。

挣扎了多久?

呼吸的每一秒都像利刃在割,琴酒数不清时间,或者说他的脑子里已经没有数时间这个概念,只有法斯特看着他的眼神从冷漠一点点变得炽热,再变成狂热,到最后甚至取出了第二支针管,蠢蠢欲动的想要往上加码。

好在这种行为因为他懂得适可而止而被自己打断了。

法斯特在心里默数着,过往那些实验体里大多数撑不过第一关,撑得到这一关的也大多数撑不过一分钟就因为极致的疼痛而截断自己的生命,法斯特没告诉琴酒,那些丑陋的皮大多数都是一轮失败物,二轮实验也就是给琴酒注射的药剂,压根没有失败物,只有实验数据。

最高数字是一分钟零二十七秒,而琴酒已经坚持了两分半,甚至隐约有撑过去的迹象,如果不是还要记录数据,法斯特简直想发些什么胡乱潦草的疯。

琴酒感觉自己的意识回来了一点,疼痛依旧在骨髓里在血肉里四处乱窜,但他似乎可以辨别现在是哪里在疼痛,他又经历了什么,只是疼痛依旧在暴击他的大脑。

回笼的0.01%的意识里,琴酒想到,他应该可以撑到去见亚历山大了。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琴酒有一头很灿烂的,很亮眼的金发,被大家都夸奖过的,像太阳神一样灿烂又耀眼的金发。

但这头金发悄然开始褪色,从发根处变得灰白,然后这抹灰白飞快的往下吞噬蔓延,金色都被吞噬进肚子里,留下来的只有灰白的遗迹,这一切是很快的,法斯特只是错开了一眼,琴酒那太阳一样的金发已经变成了冬日雪似的银白。

下一刻,琴酒的呼吸停滞了,仪器上的心跳也重重的下跌然后拉成一条平直的线,法斯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要停滞了!

好在刚才只是错觉一样的一瞬,心跳又高高的起来,但是逐渐朝着平缓走去了,只是对比最初的正常心跳,现在依旧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数据,对比法斯特的目的来说又似乎是正常的。

眼前的黑色闪动着,悄然退开了一角。

疼痛褪去的这种感觉就像是麻醉所感受到的,沉入羊水里一样,温暖而沉重。

但琴酒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

巨大的疼痛褪去后,眼前只留下无尽的黑暗,本就不多的体力原地清空为零,每一分对疼痛的忍耐都是在消耗透支着未来的体力来抵挡过现在,琴酒只觉得自己很累,累极了,累到只想掉进安睡的怀抱里躺到地死天荒。

可惜大疼痛离开之后,并不代表小疼痛能被忽略,被铁环紧紧扣着的脖子传来烟烧火燎的疼痛,青紫的淤痕掐着脖子,那里曾大口大口的呼吸又被勒痕压回去,肺部也传来过载的疼痛,更不要提手与腿,没有哪里是乖巧的,不传达自己疼痛的。

疼痛的还有神经,一跳一跳带来的是浑身无力和各式各样的疼痛,琴酒现在知道麻醉剂是做什么的了,麻醉剂并不能打断那种药剂注入的疼痛,纯粹是为了后续不被疼死而存在,可惜目前只有他意识到麻醉剂的真正效用是什么。

“我成功了。”昏过去之前,琴酒只留下这么一句。

“是的,你成功了,敬你无限的潜能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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