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支向日葵
在一众或警惕或期待的眼神里, 亚历山大迟缓的歪了歪脑袋,被鲜血盖住的眼睛看不清什么神色,在琴酒的等待里, 他终于缓步走过来。
“奥列沙?”他停在十米外的地方,刚好够琴酒听见他说话,又不至于让琴酒能端起旁边的重机枪给他来一梭子弹,眼底似乎有些清明短暂出现。
就连哨兵研究专家也无法判断亚历山大的状态。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陷入狂暴状态中还清醒的哨兵, 但亚历山大的状态似乎也算不得清醒,刚才对领地内无差别攻击还没被忘记,但他确实是清醒的喊了琴酒的名字,只是有些迟疑。
隔着一扇光屏, 有许多人在关注着这从未出现过的境况,可能有人已经开始写论文?
在亚历山大好像能看出疑惑的眼神里, 琴酒捏了捏手指,勉强把自己的脑子给冷静下来,然后看爱上思考他现在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合适。
从接到亚历山大失控的消息开始,他的脑子就被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了, 冷静不过是一层体面的表象,天知道在亚历山大看过来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紧张。
“萨沙。”琴酒深吸一口气,从旁边士兵的手里拿过那杆重机枪,只不过枪口朝下, 紧接着就拨开了试图拦住他的士兵, 一步一步走向亚历山大。
仿佛空气都凝固, 连机器运作的声音都降到最小, 安娜看着琴酒毫不设防的动作, 一边对他们之间的好感情感到欣慰, 一边又在担忧着亚历山大是否会对琴酒出手。
亚历山大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哪怕周围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有的士兵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在他有动作的那一瞬间就将他穿透成筛子,他依旧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距离一直拉近到一米,琴酒可以看见亚历山大眼底的那片混沌,还有在作战里被怪物划开的伤口,鲜血已经干涸在衣服上,此刻的亚历山大就像一只落魄的流浪小熊。
安娜狠狠松了口气,严格来说从琴酒踏入领地没被攻击时,她就应该放下这样的担忧,但谁知道此刻的亚历山大到底是什么状态?
他还是没有动作,空落落的视线落在琴酒脸上,复又移到琴酒手中的枪上,凝视片刻后又将视线挪回来。
就像一颗石砖缝隙里的小草,可怜兮兮看着面前的松树,也像小灰老鼠摇了摇尾巴,琴酒自和亚历山大组队起就没见过这样可怜脆弱的亚历山大,他只见过他勇敢鲁莽的那一面。
刚被亚历山大无差别攻击过的人:去你妈的一百层滤镜。
“奥列沙。”不知道是不是琴酒的错觉,亚历山大似乎有些委屈,但好处是没有对他展现出攻击意图,甚至隐约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小声喊了声琴酒,目光对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儿。
现下的情况来看,将亚历山大打晕的那个设想显然是不现实的,琴酒决定进亚历山大的脑子里看看,如果能将他直接拉出失控状态最好,亚历山大现在的情况太奇妙,放任他留在这个状态可能会被强行捆起来然后解剖他的脑子。
“萨沙。”他目光温和,虽然在他们两个都被血浇透的情况下,很难说谁才是“温和的”那一个,包括琴酒的笑容也凶残极了。
当手掌与额角相接的那一刻,温和庞大的精神力小心翼翼收敛气自己所有的锋芒,熟悉的春风似的暖融融在亚历山大的脑子里展开,他抿着嘴唇将手中紧攥的刀丢在地上,带着些颤抖与僵硬抱紧了琴酒。
多么糟糕的精神状态,琴酒没能想象到他进来会看见这样的景象,灰黑的建筑在望不见边际的废墟里铺展,淅淅沥沥的小雨自望不见云层与天高的空中落下来,在废墟与废墟之间,站着无数凶恶残暴的怪物虎视眈眈,好像就等着什么时候冲上来将中间的亚历山大撕碎。
哦……在中间的亚历山大,一个大力的拥抱直接将琴酒带到地上,等他从天旋地转的晕眩中回过神时,就看见了鼻子通红的亚历山大,在琴酒胸膛上磕出来的红鼻子。
“奥列沙!”亚历山大慌忙的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把琴酒拉起来,在看见周边那些“怪物”的异动时游提起了超高规格的警惕心,一边又匆匆忙忙在琴酒耳边絮絮叨叨。
“我醒来就在这儿……太多怪物了,奥列沙,我只能阻止他们踏入这个区域。”他指了指被他清理出来的这片废墟,言语里写满了不安,琴酒看着他划出来的区域与他所指的怪物,福至心灵想到了这背后的真实。
但亚历山大要把所有感知都放在什么上面,才会想象出身边都是怪物于废墟的景象?他记得是有人和亚历山大一并行动的,他的身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景象。
“萨沙。”
“在你来到这儿前,你在想什么?”琴酒隐约能猜出一点儿,但他需要亚历山大自己承认才能确认,现在只需要亚历山大肯定他的猜测。
被他问到的亚历山大怔了怔,但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在想你,从你的心跳到眼睛。”精神世界里的他有点儿乖,如实回答着这样的问题,没发现琴酒在他视野盲区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一切都好解决了,长期的将感知聚焦在琴酒身上,感受着他破开怪物的腹部,鲜血像雨一样淅淅沥沥落在身上,亚历山大工作了高达三十小时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琴酒身边都是怪物被他失控的脑子简单对等为了他的身边也都是怪物,加上那些武器,再亚历山大的感知里它们的确是散发着恶意的怪物。
“萨沙,听我说。”他的手掌扣在亚历山大脑后,难得的在亚历山大面前流露出一丝强硬来,额头与额头亚历山大触碰在一起,他能看清亚历山大所有的茫然与无措。
“现在,睁开你的眼睛,我就在你面前,没有出事周围也不是你所看见的怪物,把你的感知从我身上挪开,别被失控欺骗。”
“我不想打晕你。”
也不管亚历山大的反应如何,琴酒相当干脆的撤出了亚历山大的精神世界,看着亚历山大空荡荡的神色,静静数着秒数。
“三。”
“二。”
“一。”
一的尾声落下之时,就像一个铃声,亚历山大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明亮,环顾周围的废墟再看看琴酒,亚历山大脸上不禁流露处一些抱歉与不好意思来。
“回家。”没管在亚历山大清醒后就围上来的专家之流,琴酒干脆利落的带着亚历山大离开了这儿,满身都是血,他快被难受死了,顺便亚历山大最好想想该怎么说。
安娜导师笑眯眯替他们隔绝了所有试探的心思,想问亚历山大的状态是为什么?抱歉她也不知道,知道耶无可奉告。问她不能说那亚历山大能不能被询问时,安娜从桌子下拎出来的重机枪提示了所有人。
她是一位多次出现在战场上的哨兵,且因为精神体被伤到有那么一些些的……脾气不好,或者说,她不怎么受控制也不能控制住自己,时刻都有可能拎着机枪扫射。
至于被盯着的正主,此刻正在做什么?
琴酒在回来后才想起来,亚历山大在精神世界里做的事情基本反应在现实上,琴酒的后背擦在沙土上,已经完全破烂的作战服并不能阻挡多少伤害,具体伤害程度可以看亚历山大那不敢说话的神色。
有些严重,初步清理过创伤面后,琴酒半身裹满了雪白的绷带,看亚历山大前前后后忙碌着,反复思考该怎么批评某只愚蠢小熊。
“亚历山大。”
这样郑重的呼唤无论是谁听到都会竖起耳朵,亚历山大整理房间的手下意识一抖,随即应了一声,一步一磨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向琴酒。
“哨兵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怪物上是最开始的课程,但是,亚历山大,将所有感知都放在我身上,似乎有人不在乎对面的怪物会不会将自己开膛破肚。”
不怪琴酒讲话如此恶毒,这件事确实让他感到了愤怒,只不过当时有别的情绪将这盖过去了,现在冷静下来是想到就生气。
“我只是想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小鸟,我没想到感知这种事情会如此不受控制。”
拙劣的理由,琴酒并不想相信,但亚历山大已经凑上来亲吻他,绿色眼睛里写满了请原谅我,琴酒并不能保证他还能冷酷如刚才,也不能保证刚刚失控过的亚历山大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像一只欢快的小狗一样会看人脸色,遇到好脸色就变成向日葵一样的欢乐活泼,当亚历山大的手覆上后颈的时候,琴酒如此想到。
“小鸟,不要分神。”亚历山大吻了吻他嘴角,眼睛里写满了不满。
看,就像是小狗一样,深谙得寸进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