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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缇骑出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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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9-17

历史的车轮轧到公元一五八二年,即明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明神宗朱翊钧亲政,各类否定张居正改革措施,及其政绩、为人的奏折,雪花一样飞入紫禁城,飘上朱翊钧的案头。

张居正一死,宗亲、文官集团、内廷宦官迅速组成反张集团,燃起曲折而炽烈的烽火,。许多原与张居正关系密切的官员,经历了痛苦的心路历程。

现在有请反张集团的幕后老板、新内阁首辅、山西晋商集团的利益代表张四维,来为这次“倒张运动”做个动员报告。

在万历内阁里,张四维被张居正压了半辈子,终于出头了,四维兄的头发梳得蛮光滑的嘛,估计知道今天有这么个重要的报告,今早特地命小妾娟娟给锔了一下油。

四维首辅上得讲台,双手平举,刚才还象菜市场的台下立即一片噤声,这位是新任的文官集团领袖,所有听众的招子都放得很亮。

清清喉咙四维喊道:

“诸位大人并宗室皇亲——天下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刑州一党不除,诸位权益焉得保全!

狙击张居正,必先去其声名,还其枉称贤辅、实为奸相之本质,方可顺理成章地恢复祖宗法度。

张居正十载耕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吾等当戮力营谋!极力弹劾,劝陛下诏夺封谥、驱逐荐举、瘫痪执行,使无山头摇旗,使无廷议代言,使无阁部相护,使无军伍呼应!

科道言官,宁忘昔日剜心之仇乎,竟起发难!削此沉苛!

强者无所畏,天子相持仗,有为方有位!诸位,诸位,四维为国计议,当亲上一疏弹劾此缭,诸位大人可敢效法!”

“愿附骥尾——”

“不敢留单!”

“誓与大人同声息!”

……

翰林大学士、内阁首辅、蒲州张四维,理论水平自然高,政治素养也必然好,本以为讲座时能娓娓而言,谁知一开口就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狂扫一气。

这此话充满了攻击力与煽动性,看来张居正在世时一直受到平衡的晋商集团要发狠啦!

列位,张四维所言,话糙理不糙,张居正组阁之后,为了强力推进改革,张居正将自己的“团队”打造得非常生猛和牢固。

九卿之中的老资历的吏部尚书杨博、礼部尚书陆树声、左都御史葛守礼致仕之后,剩下的都是张居正拉上来的,不是他看上的人、就是他的亲戚。包括彼时的张四维,也不过是居正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弟”。

要改革改革者,就必须换掉当权官员。

张四维的宗旨是,既然弹劾张居正不是简单地为了个人恩怨,那便疾风扫落叶,快刀斩乱麻,砸骨啖髓!将他留下的整个工作网络都扯破扯碎。

张四维乃是晋商集团的代言人,这是一个敢与大明最大敌人蒙古人做生意的利益集团,里面的主力成员自然相当大胆、狡猾和凶狠。它们一发难,万历年间的改革力量、张府故交、江陵大学士府很快就要玩完了。

果然,以李植为代表的科道言官动了,以张诚为首的内廷太监动了,最后以朱翔钧为代表的朱氏宗族也动了。包括晋商集团在内,各类政敌纷纷跳出来弹劾张居正,真是墙倒众人推呀!

朱翔钧对张居正的心理上也从敬畏转为极度反感,张居正的改革政绩被全盘否定,其本人在死后也得了“专权乱政、谋国不忠”的十大罪状。

张居正生前以考成之法控制六部,现在取消了;生前裁汰冗官、精简吏治,现在冗官恢复了;

生前禁令滥拓学额,整顿学风、减少领米免役的特权阶层,现在国子监、府学、州学、县学学额增多了;

生前严守明世宗遗训,规定外戚封爵不得世袭,现在也一律可以世袭了;

生前整顿驿递,禁止在职官员不得任意乘驿,现在取消了;

至于为国家财政收入的“一条鞭法”,也成了摆设,其他书友正在看:。

缇骑出京师,橘红色盔甲象血云一样喷出,这支王城禁卫军发展而成的特务机构一连获得数份诏旨,钩党之捕猝发,张居正集团的干员大都受到牵连。他生前重用或荐举的官员,入朝的亲属,纷纷失宠、离职或下狱。当朝文官清理完,政敌们又将目标移向了武将。

先后中枪的有:

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潘晟上任途中被参上疏请辞;

兵部尚书梁梦龙勒令致仕;

工部尚书曾省吾勒令致仕;

吏部侍郎王篆勒令致仕;

刑部尚书潘季驯革职为民;

张居正的四个儿子敬修、懋修、嗣修、简修褫革官职;

总理三镇练兵事、蓟镇总兵戚继光被调离重镇,继而削职为民;

戚继光的部下胡守仁、朱钰、金科等人亦革职或发戍边陲。

……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诗名《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这是一首唐朝韩愈描写贬官往苦寒之地时的伤心之作。

公元八一九年,韩愈上了一篇《谏迎佛骨表》,触了唐宪宗的晦头,被洗刷出了长安,一路郁闷一路行,来到秦岭终南山,侄孙韩湘追了上来,并带到了悲惨的消息,令老韩的郁闷顿时化作倾盘的伤心泪。

他遭到贬斥就算了,妻儿也被驱逐了。更可恨的是,她们不是一起被赶出长安的,而是老韩前脚走,后脚他们就被撵。家中挺梁柱不在,病中的十二岁女儿吓得半死,一路追赶乃父劳累、饮食几无,结果死于商南层峰驿中。听到韩湘信息时,家人还在流亡之中,仍未相聚。

哭吧,千古谏臣韩退之!潇潇古道寒风劲,漫漫终南雪迷漓!

摸着侄孙韩湘子的仙头(民间传说八仙中吹箫仙的俗身),老韩嘤嘤呜呜地哭骂:吾妻吾儿今在何方,姥姥个腿,你小子为什么不在旁边照应着,赶过来是要在那贬斥的烟瘴之地,收老头的尸骨吧?

被贬被逐之官宦,前一刻还风光无比,后一刻脚步踯躅、形影相吊,比照一下,便知因张居正案受到牵连的人日子不好过。

为了满足一下虐官的怪癖,有人提议选点参观一下。

好吧,鉴于大家对民族英雄戚继光比较熟悉,本书又将多次同他老人家接触,青翼就选他啦,烦恼大家跟一队熊人到公元一五八一年的蓟镇看看。

前往蓟镇的是一队缇骑,由一名校尉担任卫长,护持着蟒袍锦衣的大太监张肱。

当这支队伍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蓟镇城外时,戚继光已经侦知大概,大开中门迎接天使到来——跟武业的祖宗玩情报和偷袭,张肱只有替戚继光提鞋的份,!

明朝北方防备分九个防御区,即九边或九镇,每镇最高武官为总兵。其中蓟镇东起山海关、西至居庸关,正后方是京师,是九镇中最受强敌窥觎,拱卫京师最为重要的一镇,戚继光便是蓟镇总兵。

此时的蓟镇,边城寂寞辽阔,城外荒草迎风呼啸,城上旗幡高耸飘舞,城内巡卒冷若寒冰、箭手捷似长猿、哨兵警如鹰隼,将士们错位往来,将蓟镇守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坚城。一股如饿虎吞云般的气势始终荡漾在城中。

太监与缇骑到各处公干从来都是威风八面,进了蓟镇却是心惊胆战。见鬼,什么不好,竟领了这个诏,到戚家军重地来审察其军主是否有谋反之实,这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干活呀!

好在传闻中戚继光是有名的懂接待,来时好酒好菜侍候,并有边城歌舞欣赏,走时束好程仪相送。从他这次大开中城大门、率总兵府上下出迎便知所言不虚。

从对方恭敬有礼的态度上,这帮鹰犬又偷偷找回了不少信心。

太监张肱带缇骑进得白虎堂,宣了诏书,表明来意,寒着脸坐上帅座,冷冷问道:“戚帅,圣上有命,令你做个交代!”

继光同志作为名将一枚,交代什么呢?当然要先述说了自己的功劳,这些还真是沉甸甸的,让我们试听一下。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也没啥,就是才情多了点,继光同志有写诗的习惯,遇到京城来人,凡是有点文化,都会互献一两首新作旧作,互相切磋,以诗会友。

今天,他决定给钦差大人先奉上边塞诗一首:

“末将忠心社稷,有诗为证,‘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末将当年写了此诗,便是立志要殉身以报社稷。请公公指正。”

张肱没理他,看来文采镇不住阉货,那就用战功吧。继光转变思路继续汇报:

“末将一心为国,亦薄有功劳!

嘉靖三十四年某任浙江参将,历新河、花街、上峰岭、藤岭、长沙等十三次会战,获十三次大捷,倭寇慌而奔逃入闽;

嘉靖四十一年,某又受命为福建副总兵、总兵,历横屿、牛田、林墩、平海卫、仙游大会战,打得萨摩倭寇抱头而鼠窜,使从倭海盗闻声而色变,不敢再犯东南边陲。

隆庆二年,某任神机营副将,奉令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练成车步骑多兵种联合作战部队,当年打退朵颜部酋长狐狸入寇,逼其自愿请罪;

万历三年,某打败兀良哈入寇,活捉了胡兵统帅长秃。始保得蓟镇十六年平安无事。”

“嘟——咱家并未说你一事无成,你所犯之事,悉在同罪臣张居正内外勾结,品行不端,图谋不轨。如何不轨一一招来!”

戚继光作为能写诗会导演的统帅,绝非一介莽夫,他的脑子里都是帐本。一听太监说此,一旁缇骑校尉的腰挺了挺,严肃了不少,急忙辩道:“天使呀,饭可乱吃,话不敢乱讲,继光怎会同老台辅勾结,绝无此事。”

那太监听了甚是不悦,尖着嗓子叫道:“你这罪将,事已至此仍不忘旧情,依然尊称老台辅,莫非还在感念罪臣张居正?”

好大的帽子,戚继光翻了翻虎目,郁闷地回道:

“不敢,旧习难改罢了。继光镇守蓟州十六年,张居正关心边务,确有联系。确因筹边之将,大小战事,自当奏闻阁部。余者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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