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曲当年

中秋佳节临近，整个靖国一片喜庆，原因却不仅于此，而是因为圣元皇帝楚奕风昭告天下要举行选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寝宫未央宫外便有一个略带匆忙的身影闪现，一言不发的直奔宣和殿而去。

此人腰系胭脂白玉，身着雪白绸缎，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温和，鼻梁挺秀，正是当朝太傅沈天荣的独子沈墨渊，也是皇帝幼时的伴读现在的至交好友。

他走进未央宫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正坐着一个男子。

“为什么不反对？”他立在台阶之下，极其简单的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而那男子只是懒洋洋的斜倚在宝座上假寐，隐约间却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还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正是杨素华手中的傀儡圣元皇帝楚奕风。

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软软的吐出两个字：“无意！”

沈墨渊当即就沉默了，他很明白，楚奕风能够以二皇子的身份登上帝位，是因为有当朝丞相，太后杨玉华的亲哥哥杨素华废了太子楚凌风，然后自己当傀儡师，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所以，对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皇帝来说，无论是朝廷政事还是后宫家事，楚奕风都是身不由己，根本就无需反对。

选秀之事是自己的父亲沈天荣提出的，为的用新人来充斥后宫，先分化杨氏在后宫的势力，也算是给他们找点小麻烦了。另外，这次选秀，自己的妹妹沈墨渲也在其中，将作为父亲的一个筹码进入后宫，。

过了好一会儿，沈墨渊见他仍在假寐，便打趣道：“这秋天才刚到而已，怎么一听说要给你选秀就像是被冬雪席卷过一样啊。莫不是，想起意中人了？”

楚奕风闻言愣了一下，豁然睁开双目，乌木般的黑色瞳孔深不见底，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八年前，也就是开元五年，他才十岁，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妃在喝下了杨玉华派人送来的一碗参汤之后口吐**毙命当场，但楚浩却听信杨太后的一面之词，不但不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还以诬陷皇后为由狠狠的扇了他一个巴掌，甚至要将他杖责。

后因为杨玉华的劝解求情才得以幸免，他抹着眼泪跑出了父亲的宫殿，从此恨透这世间女人，认为她们都是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然后在迷失路途的时候遇见她——一个蹲在浮桥旁柳树下用一根柳枝挖掘着泥土的小宫女。

刚受了女人气的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就跑过去揪住了她的小辫子想要要拿她出气，没想到她在吃痛之下站起来，转过头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却立刻掏出手帕递给他。

“喏，给你，擦擦眼泪吧！我听嬷嬷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是有泪不轻弹的呢。”

他看着她，双目对上她那双钟天地之灵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深邃的秀眼，竟然愣在了当地，不但触电般的放开了她小辫子，还下意识的接过了她的手帕，当真用力的将脸上的泪痕拭去了。

她却在给了他一块帕子之后又蹲了下去，继续挖掘着泥土，他好奇低下头，看着她把一块石头小心翼翼的埋在柳树下。

“你为什么要把石头埋在柳树下？”他不解的问道。

“听佛堂的嬷嬷说，把石头在观音菩萨前放置了三年就可以变成三生石，能助信徒找到自己的真心人的呢。”她脸上带着美好憧憬，清风拂过，吹的她两个小发髻上的丝带轻飘，可爱而不失甜美。

三生石这个词他也曾在书上偶然看到过，却不曾在意过，此番听到她的言论感到很荒谬，便继续问道：“你只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怎么可能找到自己的真心人？”

“嬷嬷说小宫女长大了也是有机会放出宫去找好人家的男子相配的，宫里只会留下年轻貌美的宫女伺候。”小女孩却并不担心自己会深陷宫闱，小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光。

楚奕风正想继续问下去，他的奶娘却焦急的跑来寻他了，要将他带回自己的寝宫。

犹记离别之前，她折了一根柳枝塞在他的手中，而她的那条手帕，也依旧在他的手里，只是此后他再去寻却芳影无踪，他再也不曾见过她，至今都不知道她是谁，只是偶尔还会在梦里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

沈墨渊见他发呆良久，便踏上台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惊讶的问道：“怎么，难道真被我猜中了，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还真叫人难以置信。”

楚奕风这才如梦初醒，抓过案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漠然道：“古人语，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朕也一直认为，在这世间，女人是最不可信的，是以，朕绝不会陷入儿女情长，你休要取笑于我。”

沈墨渊笑了笑，嘴上不置可否，心中却道，恐怕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让人动心的人吧！人世间的情又岂是轻易能够把握的？

不过说到男女之情，他也并非有资格去评论什么？自小跟在楚奕风的身后，与他一起韬光养晦，外人只道他是个不学无术整日只会玩些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儿，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太傅才得以伴君左右。

也正是如此，杨素华才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当他与楚奕风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