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家里一夜
施傅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苦笑：“没什么好抱歉的，牧儿这孩子，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呀，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这次有你陪在牧儿身边，还要一手承办他的婚事，那我们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施牧听他老爹那语气时，分明是苦涩中带着几分艰辛，于是心软之下，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舒霓面无表情，却是神色愀然，而后幽幽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道：“牧儿离家的时候，总是说也不说一声，自顾自便扬长而去了。”
“这次特地回家跟我们辞行，想来……一定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施牧的心中一阵触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疼他娘说这番话时的辛酸。
王湛暗暗喘了一口气，一本正经道：“无论游子身在何方，心里总归想着家乡，念着双亲。”
“其实施牧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期间，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二老，所以不管如何，二位都是施牧心里最最重要的人。”
施牧的心弦一紧，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紧绷着脸，像是要哭出声来。
他寻思着气氛都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必须说点儿什么才行。
于是施牧端着一碗杏仁酒，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慷慨激昂道：“爹，娘，孩儿不孝，此行前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愿饮此酒，糊涂而去，清醒而归。”
“孩儿回来的时候，一定成双成对，不再让爹娘操心。”
说罢，施牧把这碗杏仁酒一饮而尽，豪气冲天。
余下三人见状，也依次起身，直勾勾地望着施牧。
施牧长舒一口气，放下碗，却放不下心中的牵挂。
王湛微微皱眉，沉声道：“伯父，伯母，从今往后，施牧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帮他找到媳妇儿，来年再让他生个大胖孙子回家。”
舒霓挤出一抹淡淡的笑，看向王湛道：“伯母还是那句话，有你在牧儿身边，伯母放心。”
王湛与之相视一笑，坚定不移的眼神里充满了信念。
施傅的嘴角微微上扬，高声道：“好了！都别愣着了，快坐吧！”
“吃菜吃菜！辛辛苦苦做好的饭菜，喷儿香喷儿香的，再不吃就凉了！”
至此，依依惜别的悲伤氛围才烟消云散。
四人一块儿吃吃菜，喝喝酒，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这一夜，施牧喝了很多很多酒，喝得酣畅淋漓，醉得不省人事。
王湛舍命陪君子，几口杏仁酒灌进肚子里，浑身燥热难耐，干脆卸下驼绒衣，把《玄阴心经》的副作用抛之脑后。
大抵这二人今天晚上都喝多了，愣是忘了回皇宫里去，稀里糊涂地便在这里歇下了。
一整晚过去，别说，睡得还挺香，日上三竿了都没起，最终还维持着相依相偎的姿态。
王湛平躺在床上，一手放在胸口，另一只手置于大腿一侧，睡得四平八稳，没什么不良嗜好。
施牧则是侧身搂着他，把大腿架在他的身上，脑袋贴得离王湛很近，近得王湛耳边尽是他深入浅出的鼻息。
如果不是施牧的鼻息太过炽热，王湛非得睡到天昏地暗不可。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施牧这般姿态，一只手和一只腿全都压着自己，脑袋贴得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就要亲上来一样。
他这原本睡眼惺忪的，但一见此情形，顿时精神抖擞许多。
王湛挣扎着表情，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地把施牧推开，进而从床的内侧爬到外侧，这才就此抽身而去。
在王湛的一顿操作猛如虎下，施牧也稀里糊涂地醒了过来。
但他醉酒之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反而还用晨起时的稚音，人畜无害地说：“如此吵闹，还让不让人睡了……”
王湛穿好鞋子站在一边儿，嗔怪道：“睡？还睡呢！要我看，伯母说得真是没错。”
“一大把年纪了，你娶媳妇儿的事儿，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施牧听到这里，也不困了，径直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懵圈地盯着王湛问：“怎么了这是？跟你多委屈似的。”
王湛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没再理会施牧，而是从横架的木杆上拿过驼绒衣穿好，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他拉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不光有明媚刺眼的阳光，还有端着餐盘的舒霓。
餐盘里是施牧钟爱的老三样：葱油饼、豆腐脑、甜豆浆。
料想是舒霓知道他儿子的秉性，所以特地到东市的包子铺上买的。
舒霓也没想到一开门就能看到王湛，于是便也显得几分惊奇：“哟，阿湛醒了。”
王湛定了定神，温柔一笑，与之打了个招呼道：“伯母。”
舒霓一面端着老三样绕过王湛进去，一面热情洋溢道：“正好，伯母买了一些早膳。”
“这儿有豆腐脑、葱油饼、甜豆浆，既然醒了，就赶快过来吃点儿吧。”
施牧闻声而来，眼巴巴地望着这老三样，片刻不曾分离：“哇！太好了娘！果然还是你懂我！”
王湛顺势坐在施牧对面， 有礼貌地说：“有劳伯母一大早地给我们准备早膳。”
舒霓把手一挥，笑嘻嘻地说：“不劳烦，不劳烦，这都是小事一桩。”
“你们俩啊，昨儿个晚上喝起来酒来没心没肺的，两坛杏仁酒灌进肚子里，愣是把自己给灌醉了。”
“往后可得节制点儿才行，在家里可以喝这么多，在外面啊，可没人照顾你们。”
施牧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咧嘴一笑道：“知道了！谢谢娘！”
舒霓满脸笑意，欣慰道：“吃饱点儿，不然路上饿得走不动道儿。”
语毕，施牧更加狼吞虎咽起来。
这大概是往后几年里他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得吃出味儿来。
没喝完的甜豆浆，他就灌了一些到他的葫芦里，留着路上喝。
吃饱喝足后，王湛和施牧便跟二老辞行。
施傅和舒霓望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总归不舍，但直到他们二人消失在视线中后，才敢流下些许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