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极致的甜与苦
“我到现在依然还记得那片郁金香的香气,老者说那是他女儿培育的。”说到这里时,莱姆眼中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
安雅心口一跳,她仿佛随着莱姆的描述看到了一幅唯美的画面。临海的白色小洋房前,一片随风摇摆的黄色郁金香丛中,一位美丽的少女巧笑嫣然。
她想,她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故事。
“她是个很美丽的姑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睛也是黑色的,非常晶亮澄澈,我竟找不出任何珠宝能与她的眼眸相媲美,她笑起来……这里,有两个小窝窝,很甜美,也很可爱!”莱姆兴奋的举起手指着自己嘴角两边,难得的天真表情像一个回到十几年前的大男孩。
安雅柔柔一笑说道:“那个叫梨涡,我想她一定是个很美的姑娘,她叫什么?”
“她叫爱丽丝……”莱姆唇边的笑意一直没变,眼中浸满了似水的柔情。
不难猜想发生了什么,莱姆爱上了爱丽丝。古老童话中的爱丽丝误入了仙境,而现实中误入仙境的也许是莱姆。
爱丽丝不像寻常人类般,看到莱姆惊人的显性遗传特征便被吓到花容失色。她随父做科研,见惯了人类以外的高等生物,早已见怪不怪,还大方的夸赞莱姆的眼瞳像珍贵的祖母绿一般美丽。
就这样,莱姆在老者家住了下来。
想象中可怕的各种实验没有再发生,老者像对待客人一般照顾莱姆的日常,观察他的喜好和脾性,并细心的记录下一切。
老者渐渐发现虽然莱姆有些傲娇自满,却是个很懂事有礼貌的孩子。
莱姆放下戒心,也愿和老者交流,如和朋友聊天一般,告诉老者塔卡星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有什么先天的遗传能力,怎样看他们的年龄,塔卡人崇尚什么忌讳什么等等。
老者每次都慈祥的笑着,耐心的聆听,时而随着莱姆的介绍露出惊叹的表情,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
他是位真正的科学家,秉承着敬畏之心严谨的探索物种的奥妙。
平日里,老者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自己的实验室中,而莱姆则是大部分时间都和爱丽丝在一起。
爱丽丝将莱姆当做普通的成年男性,带他品尝许多只属于人类,而他从未尝试过的美味,酸甜苦辣,带给他神奇的舌尖触觉。
爱丽丝陪着他读了许多书,看了许多电影,听了许多音乐,赏了许多艺术画作。
莱姆在爱丽丝的陪伴下领略到地球文明的神奇,赞叹于人类的智慧与伟大。
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爱上一个人”,知道了原来爱人之间会拥抱,会亲吻,会抚慰,会带给彼此温暖。
莱姆始终无法忘记爱丽丝第一次吻他时的感觉,那片温热柔软到极致的唇瓣轻轻熨帖到他常年冰冷的双唇上时,激起了一片电星火花,带来不可抑制的震颤。他好似脑袋瞬间空白,整个人都像躺在云朵上一般,如梦似幻,欲仙欲醉,久久不能忘怀。
可幸福终归是短暂的,阿瑟尔还是发现了莱姆的私自行动,立马发了绝密信号召唤他。
莱姆知道,他的时间到了。
他有一瞬间想过要留下来,毕竟沉浸在爱情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可是爱丽丝比他更客观,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她亲自回了信号,打算秘密将莱姆送走。
她明白,若是莱姆一直待在地球,等父亲的研究报告提交后,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再护着他了,到时候官方要如何处置他?爱丽丝不敢想,相爱一场,她又如何舍得看着他从此不得自由,痛苦余生?
她做不到!
于是,很快塔卡星便派出秘密星际战舰前来接应莱姆。
莱姆顺利的登上了回程的战舰,他暗自决定,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还会回来的,他舍不得爱丽丝。
塔卡星战舰出发前便接到议会的命令,要摧毁有关莱姆的研究资料。于是,待莱姆登上了战舰,一颗流光弹精准的投放到了那座白色的小洋楼上空。
莱姆趴在战舰门口目眦尽裂,嘶声厉吼,却丝毫阻止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两三个塔卡士兵拼尽全力才能拦住他跳下战舰。
流光弹无任何误差的砸在小洋楼上,在那片毁灭性的蓝光中,莱姆看到爱丽丝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站在阳台上,仰起头看着莱姆乘坐的战舰,像是目送他离开一般。如墨的黑发随风飘扬,不知到底迷蒙了谁的视线。
临死前,她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对过往的怀念与不舍。
只一瞬,一切都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什么都没留下,好似从未存在过……
莱姆慢慢闭上眼,掩住眼中流淌外溢的悲痛。
十几年了,他从未亲口提起过这件事。于公,这件事是他的污点,他因任务失败而受到了塔卡星军法惩处,也因这次意外让他总是受人诟病。可于私,这是他一生仅有的极致的甜,他不愿提起,因为太过珍贵,经过有多甜,结局就有多痛,痛到他连呼吸都疼,可他又禁不住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
如同一块巧克力,明知道里面藏满了玻璃碎,他却忍不住塞入口中,巧克力的甜和苦都令人回味,即便被玻璃碎扎的鲜血淋漓,他也舍不得吐掉。
安雅沉浸在故事中,久久不能释怀,她愣愣的看着莱姆,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故事,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到底是谁的错呢?谁又能判定?
唯有一声叹息……
安雅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难怪莱姆为她准备的清一色都是白色连衣裙,也许在他心中这是女孩最美的样子吧!
也难怪莱姆对人类有股天然的和善与友好,原来只因他有这样一段特别的经历。即便他承受过人类的恶,但也同样感受过人类的善,所以才让他愿意去接受去了解。在他内心深处,也许还藏着一分隐秘的愧疚。
“其实,阿瑟尔和我,还有许多塔卡贵族都在找寻一种可以与人类共存的和平方式,能不发动战争的前提下,找到双方都满意的解决办法就是最好的。”莱姆认真的看着安雅,慢慢的说道:“可塔卡星并非阿瑟尔的一言堂,一个提案总会有反对的声音。人类探索外太空百年,并非没有登上过有其他生命体的星球,只是贪婪与侵略的本性始终不改,你们肆意解剖研究外太空生物,对强大的未知没有敬畏之心,受到反噬是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