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碎碗
路然收好复印件将他们折好放在轮椅后面的口袋里。
钟幼把自己的包包放好，带上围裙，路然给她安排一天的工作。
他转动这轮椅路过一个个货架前说道：“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打扫卫生，看货架上的货有没有空，空的货架重新补上。存货放在里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负责收银，店内前几天按了监控，收银的时候尽量让他们手机支付。”
监控？
钟幼跟在路然身后，听到这话，这是在让自己老实点吗，钟幼想。
“好，我知道了。”
“先把地拖了。”地板上有两道明显的黑色车轮印从门口到收银台，和几个黑脚印看上去很碍眼，是路然和钟幼刚刚踩上去的。
路然转动的轮椅坐在收银台后面，打开收银台下面的小火炉自顾自的刷起手机。
“好。”
收银台这边有个门，推门进去是储物间，储物间这边厕所，应该是后面改造了一下，进出的门很大，方便轮椅进出，占地面积很大，大面积的厕所势必要牺牲一些外面的储货空间，就用钢筋搭了一层，轻便的东西像是纸巾、薯片放在上面一层。下面则放着水一类的重物。
另外一边是个小厨房，小厨房没有门，就一个门框。但厨房里面有个后门，从后面出去就是这排店面的后巷。
旁边有饭店、五金店、早餐店、面包店、还有姜茜上班的理发店。理发店把洗干净的蓝色毛巾晾晒在外面，还有一些生活垃圾，都堆在后面。隔壁饭店的潲水，厨余垃圾也堆在后巷，地面还有一些从破损管道里漏出的污水，外面有多干净里面后巷就有多糟糕。
钟幼从厕所里找着拖把，是那种有些宽宽的拖把布，上面安装在拖把杆上系好。洗的干干净净，晾在一边，还有些湿润。
从开始她的手就一直是冷的，有些僵硬。在手掌心哈了口气，相互搓了两下，握着拖把开始拖地，拖把套好后也没在浸湿水，就这湿润的拖把从里到外开始拖了起来。
钟幼做事认真仔细视力也好，看到地上有陈年污垢的脏东西还不蹲下身子用小铲子铲掉，拖把拖过收银台边上的车轮印记，想着要不要让他让让拖里面时，正想时，路然已经放下手机拿起之前擦过车轮的毛巾朝厕所走去。
钟幼见他走了，拖着地进去。
好暖和，有暖风吹过。偏头一看，原来里面有个小火炉。
小火炉小小一个放在地上没有明火没有暖灯，徐徐地吹着热风。吹散了周围的寒冷，好舒服，虽然暖和但钟幼不敢过耽搁，拖了地就出来了。
路然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收银台后面没动，双腿的疼痛并没有因为脚下的火炉缓解多少，依旧刺骨的疼痛，那种说不出的疼痛拉扯着看不见的皮肤肌肉。
等钟幼吭哧吭哧拖完地已经已经感觉有点热了，但面对安山城刺骨的寒潮不敢乱脱衣服。
“拿一个废纸壳铺在门口。”路然没抬头依旧玩着手机。
“好。”
“这个可以吗？”钟幼从存货的隔间里拿出一个空箱子，上面印有某某纸巾的字样。
“嗯。”路然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说道。
钟幼拆开纸板放在进门的地上，当脚垫。
“等会把饭做了。”路然说道
“好。”钟幼回，想了想有问道：“有什么标准吗？”
“一荤一素。”
钟幼回厕所洗了拖把，晾上，看到旁边有张洗过的毛巾应该是刚刚路然洗的。洗好拖把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了，那得做饭。
昨天李阿姨中午留钟幼吃了顿放，昨天是看人做，今天得自己上手了。按照记忆找着米，洗米、放进电锅里煮饭，搞定。
厨房小是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旁上有个小冰箱，打开里面只有一小坨肉，和一些切成块的鸡肉，没有菜。
路然低头玩手机，今天他也带了帽子，长长的帽檐遮住他的五官，只能看见消瘦的下颌线和侧脸。
钟幼走过去说道：“那个，厨房好像只有肉，没有菜。”
路然放下手机将它放在桌上，从柜子下拿出一张一百元现金递给钟幼说道：“右边有卖的。”
钟幼接过钱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
钟幼第一次逛南方菜市，虽然只是小区门外的小摊，但钟幼依旧感觉很新奇。一些常见的白菜土豆冬瓜这样的蔬菜，还有些钟幼不认识的。
旁边的卖菜阿姨看钟幼看得新奇开口问道：“买什么菜。”
店老板说话有口音，钟幼一时间竟没听懂只得尴尬的点头微笑最后买了几个青椒，一颗白菜，和一块豆腐。
等饭菜出锅，在放存货的储物间里搭起一钟幼桌子，和一把椅子，路然自己带椅子不用给他准备。打开储物间的门刚好可以看见大门口的情况。
路然昨晚没吃，今天早上也没吃，这回饿的不行了，闻着饭菜香也不客气，推着轮椅就过来了，像个老大爷一样坐在饭桌前等着钟幼开饭。
钟幼肯定也不会和老板计较这些，转身回去拿碗筷。
桌上的饭菜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白菜豆腐汤，散发这香味引得路然更饿了，放下手机乖乖等着，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等着开饭。
“哗”的一声。
碗碎了。
路然推着轮椅走到小厨房门口，门口太小，轮椅进不来，只能停在门口，看了看地上的碎碗，目光上移与钟幼目光相对，脸色不是很好。
钟幼站在狭小的厨房，手上拿着筷子，脚边一地的碎碗。她眼睛大大的，扇动了两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晃动，抬着眉头，一脸惊恐的不知所措的看着路然。
痴傻，路然心想。
“对不起。我看到两只比猫大的老鼠，就......就......没拿稳。”钟幼解释。惨剧发生的如此突然，她刚刚拿起碗准备放在水槽里冲洗一下，转头一看，后巷里钻出两只比猫还大的老鼠吓得了，手一滑。
两只老鼠都能吓着，矫情。
路然没说什么转动着轮椅走了。钟幼有点害怕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拿着扫帚清扫地面的碎碗，准备倒到后巷的垃圾桶里，探出头看看，还好刚刚那两只大老鼠不在。
想起刚刚的老鼠还是有点后怕。
南方的老鼠是很大，尤其是这种后巷的老鼠吃的都是旁边饭店的潲水，个个长得膘肥体胖。也没人管，经常大白天出来晃悠。
“拿着。”路然从货架上拿了两个新的碗递给钟幼。
“哦，好。”钟幼重新洗好新碗，摆在桌上。
这顿饭钟幼吃的很不是滋味，和一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男人，在陌生环境中，就在几分钟前还把所有饭碗打碎了。她坐在凳子上，坐立不安。而对面的男人好像胃口很好的样子。
“这是还剩下的钱。”钟幼将今天买菜剩下的钱放在桌子上。
“不用，放你那，明天还要用。你每天买菜开支登记下，月底给我看就行。”回到。
“好。还有那个刚刚打碎的碗...从我工资里扣吧。”
他没说话。
饭后。路然依旧坐在收银台后面吹着空调刷手机，钟幼却在后面库房里吭哧吭哧的搬零食，搬饮料。
手机响了，路然拿起一看是余曼，重重呼出一口气接过电话。
“喂，然然，等会妈妈和王叔叔来接你哦。”余曼在电话那头柔声的说着。
“不用，我说了不去。”路然冷冷的说道，脸色变得阴沉。
“然然，着一年都头，都没和王叔叔他们吃过饭，你就给妈妈一个面子去吧，就只有你王叔叔和王宽宇，没有别人。”余曼在那头说着语气带着哀求。
“我不想去，不想去，有什么可在一起吃的。”路然语气陡然提高。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渐渐的传出女人浅浅的抽泣声说到：“然然，你是不是不想妈妈和你王叔叔在一起，是妈妈不好，你受伤后也没有好好照顾你。”
余曼和王国华是路然大学时结的婚，当时路然学习优秀，身体健康，长相帅气，还有个优秀的女朋友，生活充实又美好。对于余曼的再婚也没啥可反对的。后来受伤后搬回幸福小区，余曼也说过要回来照顾他，被他拒绝了。
听见余曼的哭声，路然有些心软说话声音降低了不少：“不是，你自己过的好就行。”
“妈妈最希望你过的好。”余曼和所有做母亲的都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好。
“行，我知道了。”
“那，妈妈等会来接你。”余曼见路然答应了也没多说，怕自己那就话没对又惹得这小祖宗了。
路然放下手机，阴沉着脸，瘫坐在轮椅上。
“老板，这个还有存货吗，放在哪里的。”钟幼拿着一条小包纸巾问道。
“有。”路然心情烦躁不想说话。
“好。”
过来一会钟幼还是没找着，又去问路然。
钟幼：“老板，这个在哪里，我没有找到。”
“你自己不会找吗？是要我这个残废爬下爬上的给你找吗。”路然语气恶劣，双眼冰冷黝黑。
钟幼一震，被他吼的不知觉朝后退了退，双手抓着衣服，指节发白。大气都不敢出。
钟幼小声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回答还好，一开口换来的又是路然劈头盖脸的怒骂：“你没有那个意思是什么，是看不起我是个残废吗？在我这上班委屈你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可怜虫，我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老子稀罕你们可怜。”
他一句一个残废，让钟幼有些委屈，没有说话，不敢说话，低着头肉肉的脸颊有些发红。
后面钟幼再也没有和路然说过话。储物间货架上的货物很多很杂，不知道是之前的人笃定路然不会上来看还是什么，上面一层的东西明显没有下面的东西收拾得好。
好些东西都已经积了厚厚一成灰，钟幼费了好大力，才把里面分门别类的收拾好。
从中找出抽纸，在货架上码放整齐。
忙忙碌碌一下午，五点半了。
钟幼想和他说明天不来了，但又害怕说了，他会不会更加以为自己在嫌弃他，这让钟幼觉得有些委屈，刚来第一天上班，就被老板骂，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虽然打碎了碗。
对哦，碗钱还没赔。想想碗钱，这还没怎么上班就要赔钱。
算了，也就一个月坚持坚持，嗯，加油。钟幼默默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起。
“你走吧。”路然想着等会要看到王宽宇整个人都不好了，说话也依旧冷冷的。
“好的。”钟幼解下围裙，拿上包包利落的走了。
路然这边送走钟幼，余曼就来了。
钟幼前脚刚走，余曼后脚就来了。
“然然，走了，妈妈来接你了。”余曼语气轻松，自动忽略掉儿子那张黑脸。
“妈妈去给你关门，上车等着。”余曼说着朝后门走去。
路然不情不愿的朝门外转动着轮椅。
门外王宽宇半倚在车门边，看见路然笑着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王宽宇脸色带着笑，这货现在做医药代表，身高178，国字脸，和他爸一样，浓眉大眼，看着很有精气神。之前路然见到他还会和他互掐几句，现在路然最不想看到这人，黑着一张脸。
还看见半路折回来的钟幼，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我能加你微信吗？”
路然没想到她会折回来，她这是还要来上班？自己刚刚不是让她走吗？她是没懂吗？以为我是让她下班。
路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手机和钟幼扫码。
他的微信名是一个英文，头像是一片黑色，看着阴暗就和他人一样。
“妹妹，你可要当心哦，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王宽宇见有人主动加路然微信，他还没反驳当下就调笑起路然。
钟幼看了眼王宽宇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了。
对于钟幼没搭理王宽宇路然还是很满意的。
车上。
王宽宇开车，路然坐在副驾，余曼两口子坐在后座。
王宽宇就刚刚的事调侃起路然：“可以啊路然，坐着轮椅都有小姑娘加你微信，你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路然是长得帅，不仅长得帅，学习还好，你说气人不气人，大学时也是天之骄子。之前有多耀眼现在就有多不堪。
“什么小姑娘。”坐在后座的余曼当下就来了兴趣。
“就是一个有点胖胖的小姑娘，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学生头，长得娇憨可爱。看路然那个眼神含羞带怯的。”王宽宇说着票向旁边的路然。
娇憨可爱，路然回忆钟幼的长相，好像是这样的。但是含羞带怯是什么鬼。当下就不高兴了黑着脸：“闭嘴。”
余曼听出儿子不高兴了，但当妈的得为儿子考虑小声的开口劝到：“有适合的小姑娘，就聊聊看，你脾气不要太冲，人家小姑娘多哄哄。”
路然挑眉瞪眼：“你是说我脾气差。”
余曼一惊：“不是，我是让你多哄哄人家。”
“没有的事，哄什么哄。”路然想起今天下午，钟幼站在那样显然是被自己吓着了。低眉顺眼委屈巴巴的样。
路然上了高中，余曼给自己找个伴，叫王国华，路然高中住校余曼也就搬过去和王国华同居了，
王国华妻子去世多年，一直是一人带着孩子，经济条件一般但为人还是不错，对余曼也好，路然对他算不上亲近但因为余曼的关系也还过得去。
两人认识以后，王宽宇和路然也就自然而然认识了。
都是男孩平日里也小矛盾不断，路然仗着自己大王宽宇三岁，一副不和你计较的样子，惹恼了王宽宇
一直暗搓搓较劲，路然考那个学校，王宽宇就一定要比路然考的好。
虽然不在一个年纪但比学习，比体育，比身高，比长相，甚至比受欢迎程度，长大毕业后比工作，比女朋友。虽然王宽宇一直追赶这路然的脚步但从未超越。
以为两人会一直暗搓搓的较劲，以后比结婚，比孩子，比孙子。没想到五年前的车祸让这一切戛然而止，让在外风光的路然不得已回到这个小地方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如今的王宽宇有着好工作，好收入，听说还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多么可笑。如今的两人天差地别。
这巨大的落差让路然看着王宽宇就来气，两人也经常因为各种事拌嘴。
到了地方是家生意很火爆的火锅店，路然慢慢朝车门边挪动，放下一条腿踩实地面，再去放另一种腿，两条腿都放好后才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这时余曼推着轮椅过来，路然弯腰不自然的屈膝坐在轮椅上。
火锅店装修中式复古，里面一只盘旋着的石刻大龙喷着水，水下假山流水小鱼，看着大气。大门口有着高高门槛，这使得几人只能在店外吃，店外有好几张桌子，都坐的差不多了。
路然几人落了坐，服务员端茶递水。外面很冷，虽然没有下雨，但依旧很冷，余曼紧了紧身上的呢子大衣喝了好几口热茶。
上锅，点火，下菜，热腾的火锅驱散了寒意，路然这几年很少在外面吃，肠胃已经不能适应这么辣的，吃一口就得喝好几口水。
王国华见路然吃的少主动夹菜：“来，小然，多吃点。”
“嗯。”路然淡淡的应了一句。
王国华见路然没有反抗更加殷勤的给他夹菜。
路然碗里满满当当，他不想吃了，有点辣，他已经想上厕所了，环顾四周，厕所应该在里面，高高的门槛把路然阻挡在门外。还是算了，不吃了，要不然等会又要折腾，折腾自己，折腾别人。
【作者题外话】：钟幼：我怎么这么倒霉第一天上班打碎老板饭碗（委屈哭唧唧）
路然：我今天不高兴（生气）
ps男主有病喜怒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