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人皆苦
其中一人他还见过，正是矮胖摊主对面的那个跟他眉来眼去的，姓举的卖羊肉的摊主。
绑一堆男人想干什么？难道？一想着胖摊主跟姓举的眉来眼去...口味这么重？
见到姓举摊主，梁二纠结起来，他大概能想像王哥把人绑到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他并没有带上面具，
又或者他本人也知道以他矮胖的身形，面具大概率也起不到遮掩的作用，很容易让人想到是他干的。梁二纠结着要不要掏出手机报警...。
就在这时，胖摊主身后，一位身材干瘦，一头花白短寸的老头迷糊醒的了过来，
梁二按好了号码又停了下来，迟迟没拨出去，等下事情可能会闹得很大，但是这个家伙帮过自己啊！
老头慢慢睁眼，先是一愣，挣扎着想要起身，慌乱之下扫过四周，看着不远处的矮胖背影，又假装没醒，暗地里小心挣扎起来。
老头挣扎无果，顿时冷汗直冒。绳子绑的那叫一个精细啊，没有任何挣开的可能。
老头慌乱的表情慢慢变得绝望，他悄悄睁眼打量，发现居然还有人跟他一起被绑！待看清那些人后明显不敢置信！被绑的家伙还都是熟人！
“赵老爷子”
安静又陌生的厂房，突然被叫出名字，老头吓的一哆嗦！
他闻声望去：“咦！王舫？...小王啊？怎么是你？”
难怪背影这么眼熟。他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人老成精！没有贸然开口！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干脆起身，坐直了身体，一脸认命般的苦笑，看着王舫。
“老爷子，用这个方法把你请来！不好意思！我向你赔罪。”王舫看着艰难坐直的赵老头，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向赵姓老头拜了拜，先告了个罪。
看王舫态度，赵富悬着的心头微松，思考片刻后说道：“小王，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王舫圆胖的身体，摇摆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赵老爷子，你是前辈，羊肉也卖了几十年了！应该早就看出来我挂羊头卖狗肉了吧？”王舫语气随意。
挂羊头卖狗肉？感情举摊主提醒他的是真的？梁二有些头疼。
赵富斟酌了一下：“这事以前挺多，现在除了个别不规范小市场里，没有谁会干这事，名声臭了路就不好走！常市就这么大，同行排挤顾客嫌弃，把别人当傻子，反而自己才真傻。”
王舫挤了挤肥腻的脸，露出无奈的苦笑，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赵富见他脸色，接着开口说道：“小王啊钱可以少赚，路可不能走黑咯啊！你人还年轻，路还长...，最多罚点钱，但是绑人可是犯法的啊！再说...”
就在这时，赵富身后另一位也醒了，迷糊中李龙听到赵富说到绑人，先是一愣！他对绑人这个字眼极其敏感，李龙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后又跌了回去，手反在身后，没有支撑，脸就这么噗的一声，直直的栽了下去！
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两人纷纷投过目光。
李龙翻了个身，半躺在地上，看向坐在身前的赵富与王舫！他先是看到赵富手脚的绳子，又看向正对他坐的王舫，瞬间明白了。
满脸的灰尘的李龙恶狠狠的道：“王胖子！这是你干的？”
王舫看着李龙陪笑：“龙哥！是我做的！”
王舫态度出奇的好，李龙混了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服软的表现。
这种状况他最会处理，他强压心里的惊疑：“好好！老子以为只有我绑人，没想到还有人敢绑老子！”
李龙道上混了二十年，打黑除恶只判了一年，可见他跑社会的时候，大概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赵富见状连忙打圆场：“李龙啊，小王...王兄弟应该有不得已才苦衷，你别冲动！”
“冲动？李龙愤怒的盯着王舫：王胖子你个狗…日的，先把老子的绳子解了，再跟我子解释为什么绑人，要不然，老子今天非断你一只手不可！”
李龙直接威胁起来，他心里冒出一股邪气！他已经很久没露出，以前的混“江湖”的凶恶嘴脸了！
此刻面对他的质问，王舫脸上肥胖的肌肉抽噎几下！却没有吱声
李龙见王舫不答，怒目无果，他回头一扫，身后居然还绑缚了几人，还都认识。
他当即喝到：“举高、胥杜、双林文、赖彪、阳彬！你们几个都醒醒！我们他妈被这狗日、的胖子给绑了！”他咆哮着把剩下人都喊醒！
这几位相继醒来！他们神态各异！见李龙赵富！又听李龙刚刚说的话，哪还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摊主们心里怒骂，表面惊疑后，又集体沉默了！
见众人不吱声，李龙把自己看到的，添油加醋的跟这几位一说，这些摊主表情一连几变！最后分分迟疑起来！
赵福听着李龙添油加醋的一通说，连忙帮王舫解围：“大家别冲动，王兄弟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在场的，除了李龙都是第一次被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只能选择悄悄挣脱，但麻木的手脚告诉他们，根本不可能挣脱！
他们平时杀猪宰羊就是这么绑的！
“李龙心里骂娘这次绑的最专业，同时嘴里喝道：赵老头你那边的？”
赵富苦笑道：“我不也被绑了？”
阳彬平时跟王舫聊得多，他看了一圈后，试探道：“胖子，你别开玩笑！肉可以不卖，但绑人要坐牢的”
“你别告诉我就是因为我们要举报你，你想出来的蠢招？难道还想杀我们几位灭口？”他脑袋一转也只想到这个仇怨！
另外几位相继点头，显然阳彬说了他们想说的话，他们纷纷看向沉默的王舫。
王舫阴沉的面庞肌肉抽搐了几下，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阳兄弟，我也是无奈之举，”
“啊昨天谈崩了！各位一定要举报，这是不给我全家留活路啊，我把各位绑来是想再谈一次！”王舫沙哑开口
“有这么严重？就是一点利益，怎么就不给你留活路？我们不举报你就是了！你先给我们松绑”
“就是就是..”
“对啊老王，你为人和善，可不是干坏事的人”
“别干傻事啊胖子，我们不举报了！”几人相继附和道
王舫脸色挣扎，沉默不语！李龙这次没开口！他脾气爆容易冲动没错，但不傻！现在人在砧板上，他认得清现实！
嘴上放狠话，只是为了吓他一吓，见没效果，心里反而忐忑起来，怕适得其反。
在坐的这几位都是屠夫，真把他逼急了，杀人跟宰羊杀猪也没区别，
片刻后，王舫那肥胖的身体，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活动了一下双腿！一个三百斤的大老爷们儿，突然就这么直直的跪了下来
摊主们一愣，都有些不知所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把人都绑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王舫认真的脸上有些晦暗！他脸颊抽动，然后惨然一笑：“我是沙市人，女儿重病，为了给她治病，我变卖了所有家当，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亲戚朋友也被借了个遍！借了还不上，成了老赖，成了黑户！我来到常市，做了这偷狗卖肉的买卖，”
“赚的钱勉强够她续命，昨天医院通知，有了匹配的肾，”说到这里他直接笑了起来。
摊主们从没有在这个胖男人脸上…看到如此真实的笑容，他的笑容有一股幸福感，眼中带着希望！
很快王舫笑容一收，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上次没谈拢，今天把各位请来再谈一次，我绑各位是不应该，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医院只给我两天时间，我希望你们不要举报，还有...！”“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我希望各位借我点钱。”
说完，他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条，按在地上窸窸窣窣开始写起来。
很快他写完起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上不了正规医院，肾源也走的黑市，100万，医疗费40万，后续的药品费我会自己想办法，总共140万。”
“这是欠条，各位每人借我20万，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举报，我一定会还给大家，一定..一定..一定会还的..一定还，用我爸妈的名义发誓，用我祖宗十八代发誓，我一定还给你们。”
说到这里他语气急促，显得十分激动。
众人沉默，几位大老爷们儿满脸复杂，这每天笑眯眯的家伙居然这么苦！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
见没人回答，王舫急了，他涨红的脸上带着哀求：“各…各位..各位就当是行行好，求求你们了，我会签字，或者签卖身契，我会继续赚钱，”
“如果之后你们急用钱，我可以卖肾，我有两个肾，我还可以卖血，我一定会凑够还你们的，我女儿的命就在各位手里了，”
说完他忐忑的打量着沉默的众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一边说着这300斤的男人，急的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着，他把头重重的磕在满是泥灰的地面上，砰砰砰..，磕的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响，最后重重的撞向地面，再也没抬头，
就这样跪伏在几人面前，抽噎着哭泣。
这是哀求，..又是在发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便再也无法收束。
他就这样趴着，哭着，哭的像个孩子。哭了...很久。
等他哭完，赵富复杂的看着王舫，他脸上带着莫名的情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借，欠条什么的就不用签了，有钱你就还我，没钱就算了。
李龙也有些动容，他看向赵福，如果不是把你绑来，没了退路，你富老头会轻易松口？还不带还的？他内心冷笑，嘴上却说道：我也同意，我敬你是条汉子。
厂房外，一只水母漂浮在小窗口，水母的白光如同黑夜里的小月亮，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剧情的反转让梁二措手不及，王哥的际遇确实值得同情！
梁二把手机也放了回去，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为即将成功的王哥感到高兴。
就在这时，废旧厂房外雾气突然被驱散，一股凉风袭来！
白昼注视的目光受到了莫名的干扰！白昼脱离窗口，想要逃离这里！视野被墙壁遮挡！梁二疑惑：“怎么回事？”
他“招呼”白昼再回去，然而这水母竟是极力抗拒，死活不肯回去！
梁二警惕心大起！对这个状况也有一定的猜测，
没有犹豫，他立刻远离厂房，边跑边回头！没发现任何异常，但是刚刚白昼传来的不安证明，这里有问题。
记忆里，这是对白昼产生极大威胁，才会出现的逃跑的本能反应，想到这里梁二立即转身，打消了再次靠近的想法，仇还没报..他不想作死，
梁二远去，回头看了一眼厂房，很遗憾，这里多了个未知的风险，大戏是看不成了，只能祝王哥好运了。
厂房内，“哎...举糕叹息一声刚要开口说什么..，”
凉风袭来，赵富怪笑一声，打断了举高的话：“呵呵..小王啊，我刚刚是逗你的，谁家没个难处？你女儿生病那是她命不好，你亏心事做多了，报应在她身上了。”
“她死了也就死了，就当是她用命为你还债吧，她死了你不也解脱轻松了不是？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把钱借你吧？我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原本同意的李龙也讥讽一声反悔：“你女儿短命，你也该死，想借钱？少他妈做梦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呸！”说完一口浓谈狠狠的吐在地上的欠条上..！
此刻众人脸色古怪，他们脸上没有了同情，只有木然，纷纷用最恶毒的话开口诅咒。
举高不敢相信的看着众人，一时呆楞在当场，他回过神来：“把他逼上绝路有什么好处？”他惊怒声带着哭腔。
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的王舫，他木纳的看向赵富，看向李龙，又看向阳彬，平淡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在他眼中，举高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王舫泪干的胖脸突然一咧，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惨笑声，哈噶哈噶哈噶....，他笑的前仰后翻，眼泪都笑了出来！
大笑突然一止：“都不给我活路阿...！”
妻子偷偷藏起来的病例单，在他脑海里闪过！绝症的字迹历历在目！那是他的女人极力隐藏的秘密，
她不想再成为他的负担...，他便选择性忘记…！他想要逃避，这份记忆被深埋！现在又被唤醒！
他想起了那蜡黄的脸庞每次给他盛饭的场景...：“好好好...”
“我会赚到足够的钱。”
“宠儿我给你带雪糕回来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抽空带你去看看你父母。”
“爸妈我回来了，我把宠儿也带回来了。”
“小静，等我赚钱了每年七夕都给你买花...，”
“哎！我今天真想陪陪你们，不想去上班......！”
一句句简单的诺言，一个都没实现！
王舫起身来回走动起来，他低着头，嘴里不停的叨叨絮絮，自言自语，像着了魔怔，举高拼命解释，王舫就像没有听见！
然后...他停了下来！！！
.........
...
厂房内，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厂房，几个人头与尸体，横七竖八的乱躺一地！宛如屠宰场！
王舫一身血迹，一步一步的走向举高，举高脸上划过两条泪痕，他浑身发抖，满脸绝望，一股尿骚味传出，他两条裤腿湿了大片。
厂房 房梁上，一条浑身印满圆圈斑纹，婴儿手臂粗细的肉色长虫，如蛇一般盘旋。
长虫抬起满是獠牙的口器，正贪婪的“盯着”王舫，又“看了看”举高，似乎正在挑选合适的猎物。
举高满脸绝望的闭上双眼！脑中突然浮现那一双双熟悉的眼睛，那是一只只待宰的牛羊，它们眼里也有同样的泪水！而他却视而不见…，习以为常，下刀也是毫不留情...。
古人言：人畜一般，人为高级动物，却也还未脱离动物二字！他从未当真，作为屠夫，他甚至觉得异常可笑！
人为何要在乎猪狗的想法？
当立场转换，“自己上了砧板，”举高才明白，那一双双眼眸之下，是多么的绝望！
任何人，都应敬畏生命，保留一份底线，那恰恰是人性中的光，本能中的善，而举高早已丢失，现在被唤醒，想悔悟，也已经迟了！！！
王舫脚步一顿，手起刀落，把刀一扔，一屁股坐在血泊中，面带奇怪的微笑喘着粗气
绑绳掉落，
举高复杂的看着王舫，颤声道：“为什么？”
“哈哈哈！......老举阿，你这家伙人其实最好了，杀你我还真下不了手！”
“我特别羡慕你，你女儿每次都要缠着你买雪糕，羡慕极了。”王舫说话很认真，没有了之前的沙哑
“你啊..不至于啊，你不至于啊......老王你不至于的！”举高满脸惋惜与悔恨的哭泣，不知道是为死掉的家伙，还是为王舫感到不值：“杀了这么多人，会被拉去枪毙的，你就是再多的苦衷也没人愿意听了。”
他浑身瘫软的坐了下去，目睹了杀人如宰猪的场景，他纵然常见血腥，一时也无法接受！
王舫惨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那一刀，或许还有别的办法？都不重要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我应该不算最惨！你走吧，晚点报警！我还要回家看看女儿”
王舫不顾地上的血迹，向后一倒四平八仰的躺了个大字，他仿佛一点也不怀疑举高会不会出去马上报警，他轻吐了一口气，
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脑海里冒出一家三口的影子，眼眸的深处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举高步履蹒跚的停顿在厂房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肥胖男人，转身走向了雾中
房梁上那条近丈长的肉虫，似乎再也无法忍受“煎熬”，它用虫尾缠绕房梁，粗壮的虫身缓缓下探，靠近目光呆滞的王舫。
王舫放空的眼眸，照印出一张满是獠牙的口器，口器围绕着王舫反复环绕。
视线聚焦，王舫瞳孔缩小，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双眼映出满嘴獠牙的长虫，脸色一变：“什..什么东西？”
他连滚带爬的远离长虫，长虫向后伸缩半米，它盯着远离的王舫，口器微微一缩，一团几乎不可查的微光从口器内散发而出。
王舫的表情顿时变得呆滞，他缓缓站了起来，向前两步，痴迷的盯着怪虫嘴里的獠牙，伸手一指：“蛀虫！！！”
厂房瞬间被白光填满，那唯一的小窗口一束明亮的光柱射向远处…！
一条长满野草的废弃公路，梁二突然把电动单车横向一摆，急转之下车骤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厂房的方向，那里传来一股让白昼不舒服的气息，和一束转瞬即逝的光柱！
梁二皱了皱眉，光柱？难道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