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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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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稚进酒店时, 接到高中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这周五是汀宜附中三十年校庆,邀请优秀校友返校致辞,说晚上七点左右到就行, 问她有没有时间。

岑稚自然是答应。

“那老师等会儿把致辞稿发你一份, 你大概看看,按你喜欢的说。”对面补充, “如果可以,顺便再和学弟学妹分享下学习经验和方法。”

岑稚知道肯定少不了这个环节,学习经验分享,她从高一念到高三, 稿子烂熟于心, 毕业五年也依然记得。

“好的老师, 我知道了。”

又简单聊两句,岑稚挂掉电话进了祝亥颜开的房间。

酒店房间里是双人床,一只爱马仕行李箱随意撂在床边,不见主人。浴室水声淅沥, 祝亥颜在里面洗漱。

岑稚脱掉大衣搭在沙发上,估摸着祝亥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人也无聊地趴到沙发靠背上, 摸出震动的手机。

李老师把稿子发过来了。

岑稚接收文档,大致扫一遍, 觉得需要改的地方还挺多。

退出聊天框时瞥见被她置顶的那位,指尖停顿一下, 给他发条消息。

【这周五附中校庆你知道吗?】

她以为谢逢周还在开车, 对面却很快回复:【嗯, 老邓联系我了。】

茨恩岑:【所以你要去吗?】

谢逢周:【看情况。】

谢逢周:【你去?】

茨恩岑:【对啊, 刚答应。】

过了会儿。

谢逢周:【嗯。】

这人见面时话不少, 微信聊天倒是挺简明扼要,不知道还以为他高冷挂。

岑稚盯着这个‘嗯’字,脑子里全是不久前两人在车里接吻,他揽着她的腰望来的眼神,炙热又干净的柔软。

特别像一只凝视着主人的小狗。

小恶魔扑棱着翅膀又开始蠢蠢欲动,岑稚抬头看向浴室,祝亥颜还没有出来,她换个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从大衣兜里摸出耳机,单手打字。

茨恩岑:【谢逢周,你还在打王者吗?要不要加个好友?】

岑稚走之前把书房里所有东西都摆回原来位置,所以对面那人全然不知自己已然掉马,回复的态度漫不经心。

【怎么,你峡谷认识的朋友不陪你玩儿了?】

岑稚忍住笑,顺坡下驴:【嗯,他最近挺忙的,好久没上线了。】

【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谢逢周:【不知道。】

谢逢周:【我俩不熟。】

【这样啊。】岑稚陪他演戏,【那咱们玩,不带他。加个好友?】

岑稚猜他会拒绝,毕竟如果加上好友之后她再提出三人组队,他又不能同时登陆两个号,肯定当场掉马。

谢逢周:【行啊。】

“……”

岑稚摸摸鼻尖。

这人真的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谢逢周的游戏ID依然没变,和微信名一样。两人顺利加上好友,岑稚开个游戏房间,发现他麦克风开着。

岑稚把耳机戴上,点开自己这边的听筒。细微的电流声过后,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挲之间的窸窣声响,他应该是坐在那儿,往后靠去,隐约还能听见玻璃杯磕碰桌面的清脆动静。

他还没有说话,岑稚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加速,就是没来由的心动。

注意到谢逢周的游戏头像,岑稚发现有点不对:“你用这个头像?”

谢逢周可能在喝水,从喉咙里模糊地嗯了声,很快又开口,这次话音清晰起来:“怎么了吗?”

岑稚看了眼自己的头像,又看了眼他的,同样的卡通兔子,动作都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头。

她还没吭声,对面又慢悠悠地补一句:“兔子那么可爱,谁能拒绝。”

明明是句很普通的话,被他用那种懒散轻慢的语调说出来,携着听筒里细微的声响直入耳窝,意有所指似的。

“……确实。”岑稚揉揉升温的耳廓,假装没听见他话里的戏谑,面不改色地进入游戏,“我们开始吧。”

那么多年培养出的默契当然不用说,两人配合得很好,几乎收割了一路人头,赢得轻轻松松毫无悬念。

一把打完,岑稚学他刚刚调戏人时懒洋洋的语气:“谢逢周。”

“嗯?”

“你这操作手法。”岑稚故意停顿一下,“跟句号真的好像。”

“……有吗?”对面装傻,“经常组队的默契吧。”

岑稚啊了声,发出真诚的疑问:“你们两个不是不熟吗?”

“……”

耳机里传来衣料和床被摩挲的声响,谢逢周战术性喝水,没搭理她。

岑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来,赶紧把麦克风关掉。

难得这家伙喜欢捉弄她。

逗人确实有意思。

岑稚隐隐有种小仇得报的愉悦,兀自笑了会儿,嘴角弧度渐渐平直。

她重新趴回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谢逢周的游戏头像,有些跑神。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地从‘谢逢周暗恋是她初恋是她让她暗暗吃醋的白月光也是她’的一系列八点档抓马情节里缓过劲儿来。

她下午看完那封情书,灵魂就好像脱离躯体,轻飘飘地游荡在半空,有种很虚幻、很不真实的感觉。

看完《挪》也是。

她主动亲谢逢周时,唇瓣触碰到他同样炙热的温度,灵魂短暂回归,酒店门外和他分开后又开始游荡。

现在她打完这局验证真相似的游戏,发现句号和谢逢周确实是同一个人。

灵魂彻底与躯体重合,胸腔里的温热饱涨感像是被热牛奶浸泡,从来没人让她在感情里这么钝闷地踏实过。

程凇给她带来的只有酸苦。

谢逢周则是一处避雨的房子,屋外落雨屋内潮湿,又无与伦比的安全。

潮湿的是他。

安全的是她。

“谢逢周。”

岑稚回过神时,下半句已经说出去,“我感觉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

听筒里一秒安静下来。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砰。

水杯不轻不重搁上桌面,对面再开口时,声音明显低温好几度:“谢太太,需要我提醒吗?你结婚了。”

“对呀。”

岑稚很坦然地说,“婚内情。”

接下来的几天岑稚都在忙。

白天上班晚上陪闺蜜逛街,中午休息那一会儿还要用来改致辞稿。

好在谢逢周也在测游戏项目,两人空闲时微信联系,忙碌时互不打扰。

终于等到双方都得空,约一顿饭还不能落下祝亥颜。

岑稚朋友不多,有人来找她陪她,谢逢周其实也挺宽心的。两个女生逛街,他就拎包刷卡顺带偶尔接送。

举手之劳的事,谢逢周还不觉得有什么,五百瓦电灯泡祝编剧实在是不敢让这少爷伺候自己,良心不安。

周三就买票走人了。

走之前依旧不死心地委婉表达了一下希望谢逢周加入艾音的夙愿。

谢逢周送她去机场的一路心情都挺好,难得松口:“可以考虑。”

“但有个条件。”

祝亥颜眼睛一亮,忙不迭从包里拿出纸笔:“您说,一定满足。”

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完三秒,谢逢周从主驾探身往后看,表情蛮诚恳:“以后有事儿能发消息联系她吗?”

“请尽量。”

他逐字强调,“少,打,电,话。”

祝亥颜:“……”

送走祝美女,岑稚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事情里,每天遛完五折就待在卧室,忙得没空和谢逢周说话。

周五中午,岑稚随便点份外卖解决午饭,领完饭回来在大厅前台签收了一份礼物,系着缎带的天鹅绒小方盒子,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里面是一条款式简单的双层细链,坠着银杏叶状的红玉髓。

岑稚记得这条手链。

前天和祝亥颜逛商场,路过宝格丽专柜,她视线停留五秒钟,看到两万以上的售价之后就移开了。

从小到大形成的消费观念,都不允许她在衣食住行上奢侈。

更何况现在正处于存钱阶段。

当时谢逢周站在她俩身后玩手机,她不知道谢逢周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

岑稚把手链收好,没给唐秀和李可悦八卦的机会,回到工位,用登陆在电脑上的微信点开置顶聊天框。

茨恩岑:【怎么突然送我手链?】

对面没有回。

可能在忙。

岑稚把点的那份炒米吃完一小半,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不过是给她甩来个问号。

谢逢周:【你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

岑稚扒饭的动作一顿,目光从电脑微信聊天框缓缓移向屏幕右下角。

2月14日。

情人节。

天。

岑稚眼睛瞪圆一圈。

她最近忙得没空看日历,只记得晚上要去附中校庆致辞,根本不知道今天情人节,也没听唐秀她们提起。

更别说给谢逢周准备礼物了。

岑稚感觉自己就像被女友询问恋爱纪念日时哑口无言的渣男,心虚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噼里啪啦敲键盘。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算了吧。】那边态度冷淡,【要来的东西跟乞讨有什么区别。】

岑稚:“……”

【不是,我……】

她企图狡辩。

聊天框又弹出一条。

谢逢周:【有事,下了。】

完蛋完蛋。

生气了。

岑稚迅速回忆最近,确实是有点冷落他。说好的‘下次帮你’,这个‘下次’一直到现在也没兑现。

两手悬在键盘上思索如何道歉,说着下了的人冷不丁又发来首歌。

准确地说是网易云歌词分享。

「后来

你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我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岑稚:“…………”

附中校庆办在新礼堂,等候在校门口的工作人员带她穿过校道。路旁两排香樟树依然枝繁叶茂,冬末春初也绿意盎然,枝捎挂着层厚重白雪。

教学楼间拉着三十周年的红色横幅。

绿铁丝网隔开的篮球场和塑胶操场上干干净净,一个人没有,学生这会儿都坐在礼堂里等待校庆开始。

岑稚毕业五年,再次来到附中,感觉和她记忆里没有太大变化。

她跟着工作人员从新礼堂侧门进去,优秀校友席位就在礼堂前两排,挨着校领导。椅背上没标名字,场合不算太过严肃,岑稚挑个位置坐下。

附中卧虎藏龙,杰出校友不计其数,这次邀请的却不多,一眼望过去松松散散十来个,没有岑稚认识的。

不是同一届。

谢逢周还没来,发去的消息也不见回复。校庆未正式开场,阶梯式礼堂乌压压坐满学生,压低音量闲聊。

岑稚跟祝亥颜聊着微信,一众校领导到来,她和周围人一同起身,被认识的老师拉着寒暄两句,又坐下。

过了会儿,有几个人从侧门进来,岑稚明显感觉后排躁动了些,她福至心灵地从手机屏幕中抬头。

果然瞧见谢逢周。

礼堂没开大灯,顶板光线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像刚谈完事情,剪裁讲究的衬衫西裤,扣子系的一丝不苟,正肩袖的西装外搭着件黑色羊绒大衣,衣角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轻微晃荡,西裤布料熨烫笔挺。

瘦高挺拔,再加上那张脸,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岑稚发现谢逢周很神奇的一点,不管他平时表现得多随和散漫,一旦穿上正装,就会有种高高在上者的矜冷。

很不好接近。

他微低着头听旁边的校长说话,偶尔配合地弯一弯唇,难得谦逊。

校长落座后,他对领导席位上认识的老师颔首微笑,目光扫过岑稚时不做停留,而后跟她隔开位置坐下。

……还没消气。

岑稚知道这人要哄,得顺着毛来撸,于是和右侧的人换了位置。

礼堂里开着暖气,谢逢周坐下后就把大衣去了,搭在椅背上。

知道她过来也没什么反应,低下头,微微弯腰,节骨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轻扯了下西裤裤脚的一丝褶皱。

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在后背略微绷紧,显出男人清瘦有力的轮廓线条,禁欲又勾人。

岑稚坐在旁边等他抬头,想和他有个眼神交流,结果谢逢周直起身后坐姿散漫地搭起腿,从西装外套内口袋里拿出手机,自顾自开了局跳一跳。

“……”

岑稚改变战略,转战微信。

嗡嗡。

——【今天天气不错,等会儿结束带你去天台转转?】

谢逢周专心致志打游戏,微信消息从屏幕顶端弹出,他顺手划走。

校长在台上开始发言,岑稚习惯性地端正坐姿要去听,手机震动一下。

她低头看。

身侧打游戏的人发来张截图。

实时天气预报。

零上六度,雨夹雪。

岑稚假装看不见,抓住机会顺杆往上爬:【所以去不去?】

谢逢周没再回答,把手机收进兜里,抬头看向台上发言的领导。

状似认真地听。

余光里岑稚也把脸转回去,用统一发放的纸笔摊在小桌板上写着什么。

过了片刻。

有只手穿过两个相邻座位中间的扶把,沿着谢逢周的西装衣摆不动声色往下,找到他西裤口袋,指尖推着一个叠成方块的纸条,慢慢钻进去。

谢逢周背靠椅背,懒洋洋地抱着胳膊,任她动作,无动于衷。

岑稚隔着西裤布料戳一戳他的腿,看他没反应,要把手抽出来。

始终望向台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抽出一只手也抄进兜,捉住她,把她摁在口袋里,很自然地分开她指缝。

校长发完言,台下掌声雷鸣。

两人在无人窥见处十指相扣。

岑稚视线匆匆从谢逢周的侧脸转向台上,心跳快得有点让她招架不住。

致辞轮的很快,到岑稚时,她从他兜里抽出手,起身上台。

她很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台风稳健,落落大方。谢逢周坐在台下给她鼓掌,看她站在鲜花与灯光里,从容有条理地解答高三学生关于学习经验分享的疑问,和高中主席台演讲也没差。

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一下无名指上那枚银色圆环,又将她上台前放进他西裤兜里的纸条拿出来,展开。

字迹娟秀工整。

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如此。

「上次不是问我什么婚内情吗

八点天台见」

谢逢周下台时岑稚不在位置上,周围有人认出他,一直跟他搭话。

他想走,但走不开。压着耐心应和几句,最后看一眼表,借口去洗手间,从礼堂侧门出去抄近路直奔天台。

天气预报很准,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夹雪,在路灯底下铺着银白一片。

谢逢周走到楼梯口,侧身抖了抖伞面水珠,将伞收起,踩着台阶往上。

八点过五分,空荡荡的教学楼灯火通明,橘黄光束从狭小窗口斜斜地透进来,他步子放得大,三节两节台阶一起迈,不多时上了七楼。

楼道里装的是声控灯,随着他走上来,一层一层亮起又熄灭。

还未走到天台,他在七楼通往八楼的楼梯上碰见岑稚。声控灯在她头顶亮起,光线洒落,拢在她身上。

“谢逢周。”

岑稚托着下巴坐在最顶端那节台阶上,目光越下去直直地望着他,叹口气,“你再不来我就要冻死了。”

指节勾着的那把伞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他问:“不是说天台见?”

“天台雨太大了。”岑稚坐直身,活动着手腕,“我刚刚去试了下,在那里弹的话你可能听不清。”

没人走动,灯又熄灭,谢逢周隐约能看清她的轮廓:“弹什么?”

边问边往上走。

“没看见吗?”视野再次明亮,岑稚微微侧身,把身后靠墙而立的东西拿到怀里,“这个呀。”

“……”

谢逢周上楼梯的脚步顿住,停在原地,目光愣愣地落在那把吉他上。

岑稚却对他招招手:“过来。”

喉结缓慢地滚动一下,谢逢周继续往上,走到岑稚跟前时,被她牵着手拉到她旁边台阶坐下:“我只学了几天,有些音不准,你凑合听吧。”

谢逢周想说点什么,但他喉咙里一阵发紧,心跳急促地要冲出胸腔。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她将吉他摆好,纤细白净的指尖拨过琴弦,灯光沉寂的下一秒前奏响起,他辨认出,周杰伦的《晴天》。

视觉被黑暗遮挡,听觉就格外敏锐,他捕捉到她唱歌的声线细微发颤。

不知道是被冻的。

还是紧张的。

可她在台上演讲都不会紧张。

被她解答完疑问满脸崇拜的学弟估计也想不到,她五音不全成这样。

十个字里就只有一个准的,谢逢周有点想笑,嘴角弯起又平直。

现在这个场景,很像许久以前,有天他在图书馆还书偶遇她,给她分享一只耳机,没有抬头看她眼睛。

当时雨也是这么大。

但当时还是夏天。

他们身后就是紧闭的天台门,被风刮得砰砰作响,声控灯又被惊动。

明亮的光线铺满楼道,这首从头到尾都在跑调的歌终于结束。

岑稚放下吉他,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浅紫洋桔梗和满天星。

她从看见他起,就坐在台阶上一直没有变位置,是为了挡住这束花。

谢逢周几乎一眼将花束认出来,心里冒出端倪的猜测彻底被证实。

水珠凝聚在伞尖,滚落在澄黑的西裤布料上,浸出些许凉意。

都不敌他心窝滚烫,眼眶也滚烫。

“其实我本来想加入校庆表演的。”岑稚把那捧花放到他腿上,“但我唱歌不好听,怕给你丢人。”

她说着,又将手伸进大衣兜里,再抽出来时,指间夹着封粉色信函,“这是一封情书,想请二十三岁的谢先生帮我转交给十八岁的谢同学。”

“然后对他说。”

“毕业快乐,公主。”

她笑着倾身凑近,在他嘴角落下枚轻吻,附赠上迟来的祝词,“你的太太在未来的每一天,都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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