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路遇
“我有事外出,郎君便将马车借给了我。”邵秋实回答。
颜馥没想到邵秋实这样简单就回答了,蓄力许久,却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憋屈。
颜馥咬牙,回答了又如何,她可没那么容易放人走。
上次文会,颜馥输给邵秋实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多少家庭一辈子都花不了这么多钱。颜馥虽能拿出来,却把私房的现银都掏空了,这些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赏个丫头仆妇都拿不出银两,更别提买些时新的胭脂水粉。
每每这时,心里便要将邵秋实拖出来狠狠鞭笞一顿。
今天是社日,颜馥出门,本是高高兴兴地去参加集社的。
太原府学着汴京城,也有结社之风,只是没有汴京的社多。整个太原府出名一点,也就是耍玩蹴鞠的太平社,精研博戏的齐云社和读书作诗的三味社。
颜馥也跟几个小女娘组了芙蓉社,专门讨论胭脂水粉,每次社日就是拿出新买的胭脂水粉攀比一番。
因手头宽松,颜馥一向是最出风头的。
时新的胭脂,通常是汴京城的贵女们还没全用上,远在太原府的她的妆匣里就有一整套了。
因一千两银子打了水漂的关系,颜馥这次没买一整套,只买了一盒口脂应景。
等她拿出口脂来,八仙米行的白珍珠却拿出了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匀面的,画眉的,点额的,描眼的,施朱的琳琅满目,颜馥刚拿的同款口脂赫然也在其中。
颜馥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白珍珠素日便爱与她较劲,只是以往次次都输给她。这回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她近日囊中羞涩的风声,这才咬牙买下整套胭脂水粉,就是故意要叫她难堪。
明白是一回事,心里懊恼又是另一回事。
头一回被白珍珠抢了风头,颜馥顿时觉得口脂烫手起来。
被白珍珠鄙夷的目光看着,之后又被阴阳怪气地夹枪带棒了几句,颜馥面子抹不开,这才不等到傍晚,大下午的顶着毒日头也要回府。
毒日头晒得颜馥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心烦气躁,心里恨毒了邵秋实,若不是她,自己哪里至于被那讨厌的白珍珠抢了风头?远远看见傅家的马车,颜馥还以为自己走了好运,竟偶遇了傅仲达。
想起芝兰玉树的傅二郎君,颜馥精神一震,当即吩咐车夫撞上去,又摆出娇弱羞怯的样子。只等逼停了傅仲达的马车便装作没认出对方主动道歉,势要叫傅仲达记住自己娇弱羞怯又善良识大体的样子。
结果车窗一掀开,好嘛,冤家路窄。
傅仲达不在也就罢了,将车借给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借给这个丫头!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颜馥只觉得血气上涌,眼珠子都红了:“你胡说,这是仲达哥哥专用的马车,怎么可能把车借给你这样低贱的丑丫头?肯定是你偷坐了他的车,看我替仲达哥哥教训你!”
车夫吓了一跳:“颜娘子,车真是我家郎君出借的,你切莫误会了。”
颜馥本就是借题发挥,哪里会听车夫解释,当即喊了部曲:“给我把她拖下来!”
颜馥出行共带了四个人,一个女使,一个车夫,两个部曲。
女使伺候人,车夫驾车,部曲既保护颜馥的安全,也是显摆用的,
因为在芙蓉社里,随行下人的多少也是要攀比的。
车夫连忙去拦:“颜娘子,我敬你是颜家的女娘,可我们傅家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两名部曲也是为难,听车夫这样说,就更是为难了。
他们不过是陪着娘子出门充充场面,怎么忽然就要教训人了?
若是教训那些不开眼的流氓地痞也就罢了,教训傅家的人?手未免就伸得长了。闹大了,颜家自不会教训颜馥这个嫡生的女娘,只会推他们这些下人出来背锅。
颜馥的女使也是劝她:“娘子,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是不是暑气大,热着了,回去我叫小厨房给你做爱吃的牛乳滑蛋,多多的加冰,加玫瑰酱可好?”
“要你多嘴,显得就你长了舌头,”颜馥推开拦她的女使,又叫部曲,“给我把她拖出来,怕什么,她不过是傅家的女使,我今日打了也就打了,能出什么事?你们若敢不听,我回去就跟娘说你们架子大,支使不动,让她打发了你们,重新找那些支使得动的入府。”
听颜馥说对方只是女使,两名部曲对视一眼,向傅家的马车走来。
车夫大急:“岑娘子可不是女使,她如今是岑万峰岑夫子的女儿,是大儒之女。”
“什么岑夫子?什么大儒?”颜馥已从颜家的马车跳了下来,“既是夫子,不过是个穷教书的,有什么可显摆的?我今天就是要打她这个偷坐主家马车的贱婢,谁也拦不住,我说的。”
车夫依旧拦在车前:“你们不能动岑娘子,你们若敢动她,便是闯了大祸了!”
一名部曲将车夫拉到一旁,还低声道:“行了,做做样子就行了,让我家娘子打两巴掌掉不了肉。”
那部曲日常担当颜馥的护卫,擒拿手还是精通的,反手揪住了车夫的胳膊,车夫顿时动弹不得。
车夫急得都要吐血了,他哪里是做做样子:“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另外一名部曲便绕过他们,走到车前,还未伸手,却见车里又走出来一名郎君。
这郎君四十来岁,面白清隽,算不得俊美,神态却极之从容。部曲也算是见过世面,一看这气势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不会简单:“适才没看见这位郎君,未请教……”
“我姓岑,车夫方才说的岑夫子,便是指我。”岑万峰不急不缓地答道。
岑夫子?那就是车里女娘的爹了?部曲又犹豫起来,若是只有两位女娘在,打了也就打了,最后推说是小女娘之间的争执胡闹即可,其中一个的爹在,就不好办了。
“你爹在又怎么样?不过是个穷教书的,我还怕了他不成,”颜馥却叫起来,“你爹在更好,我就要当着他的面,打你这个不知羞,偷坐主家车马的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