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圣人死
“一剑天子怒,顾名思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二剑神仙跪也很好理解,长剑既出,万鬼伏藏,神仙也不例外。但你知道三剑圣人死是什么意思吗?”
邵秋实想了想:“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句话出自《庄子》,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圣人若不死,盗匪便不止。
庄子认为所谓的孝悌仁义忠信贞廉都是人为标榜出来的东西。人若不对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推崇备至,不时刻想着抢占道德制高点成为“圣人”,皆循道而生,顺应自然,就没有大盗。
即没有圣人,亦没有大盗。
老子也说: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听到这里,邵秋实倒有些明白王琅为何会修仙了。
这疏狂剑的第三剑圣人死的剑意,与邵秋实理解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是不谋而合的,皆是天道面前,无谓善恶,不分好坏,人皆平等,人均刍狗。
“你知道,”王凌霄有些惊讶,马上又明白过来,“我忘了你是岑夫子的女儿,懂这些也不奇怪。”
因为你是岑夫子的女儿,所以懂“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邵秋实莫名地生出些骄傲的快乐来。
“天子怒和神仙跪,一个杀万人,一个杀一神,都是杀人剑,圣人死不一样,圣人死是救世剑,故而是最厉害的第三剑。传闻圣人死一出,海清河晏天下升平,”王凌霄顿了顿,“但就是因为太厉害了,厉害得逆天,所以我哥一直没练成天子怒。”
“没练成天子怒?”
“没练成天子怒。”
你能听听自己说的什么吗?因为三剑圣人死很厉害,所以一剑天子怒都没练成?
邵秋实没骄傲快乐够一刻,听王凌霄这样说,不禁又露出错综复杂的表情。
“哦,这么厉害啊。”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邵秋实和王凌霄循声侧头,正看见燕素清丽的脸。
燕素生得五官清秀,肤色白净,身形纤瘦,不能与雍容绝色的魏秀相比,却是另外一种纤弱之美。
看清燕素的瞬间,邵秋实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王凌霄,这算不算未来贤伉俪命定的相遇?
“你是何人?”王凌霄问。
“我是魏娘子的女使,名唤白素,”燕素同两人见礼,“听郎君说得有趣,不觉听得入迷,贸然搭话多有唐突,未请教郎君和娘子如何称呼。”
“王凌霄。”
“岑秋实。”
“原是王郎君和岑娘子,白素见过郎君娘子,”燕素又是见礼,笑得俏皮,“听王郎君说几位郎君武功这样厉害,想必捶丸球技也不错吧?”
邵秋实一听就明白了,燕素是来帮着魏秀打探敌方球路的。
捶丸既定下是对抗赛,魏秀自然也要探一探众人的虚实。只是她身份尊贵,走到哪里都带了一长串的仆妇,兴师动众难免打草惊蛇,故而才派了燕素这扮作女使的便宜表妹来。
王凌霄也听出了燕素的意思,倒没有藏私:“王阳擅长距球,王遥爱地滚球,王迢能打雁点头……”
王凌霄说得极详细,燕素听得连连点头,最后道了谢,起身告辞。
树后躲了个望风的小女使,见燕素过去便连忙迎上来,两人相携着走了。
目送着燕素的背影,王凌霄才看向邵秋实:“秋实妹妹若对胜负有执念,可以问一问我哥想让谁赢。”
邵秋实听出王凌霄的言下之意:“十三郎君想让谁赢,谁就能赢吗?”
“他想做的事情,我就没见过做不成的。”王凌霄笑了。
邵秋实一愣,定定地盯着王凌霄还是半大孩子的脸,她早该知道王凌霄对王琅推崇备至的。
“好,回头我问问十三郎君想让谁赢。”
话说到这里,邵秋实和王凌霄也起身,准备离开草场。
忽见一群女娘翩然而至,她们皆穿着霓裳,锦色披帛随风扬起,脚步轻盈得很。邵秋实恍然,这些应该就是捶丸前跳白纻舞的女娘,如今舞台搭得差不多,想来是提前来看场地的。
女娘们青春少艾,霓裳勒出纤腰长腿,阳光下华丽得很,邵秋实禁不住多瞧了一眼。
就见一名小女娘被另外一名搡在地上:“王柔,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那被推在地上的女娘名唤王柔,长相端正,并不如推人的女娘明艳:“我是什么身份,一刻也不敢或忘。倒是十二姐姐,当众将自家妹妹推倒在地,就是你那正室夫人的母亲教养的嫡女风度吗?”
行十二的王嘉面上一阵青白交错,豁然眉梢一挑:“谁看见我推你了?你们看见了吗?”
王嘉环顾一周,目光所及的小女娘们尽皆闪避。
王柔似是早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嗤笑一声:“十二姐姐教养得很,将众家姐妹教得如那睁眼的瞎子,有耳的聋子,比哈巴狗儿还听话,自然一句姐姐不是的话都说不出来的。”
闻言,那些本来只或垂眸或偏头躲避的小女娘面上纷纷闪过怒容。
这个道:“我本就没看见嘉嘉推你了。”
那个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脚滑自己摔倒诬赖嘉嘉的,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还有人道:“我看是你想推嘉嘉不成自己摔的,活该。”
王柔又是一声嗤笑:“一句姐姐的不是都不敢说,说起我来倒似长了嘴巴。可惜,狗嘴里终归吐不出象牙,来王家求学真是屈才了,出去表演嘴掀搭帘早发家致富了。”
王柔虽是一人战数人,却是丝毫不落下风的。
“王柔,王嘉,”王凌霄见邵秋实盯着那边,沉吟了一会儿,“是四叔家的女娘。”
“你四叔孩子该不少吧?”邵秋实问。
王凌霄坦然点头,左右也不是什么秘密:“四叔今年不到三十,一妻五妾已给他生了六男九女。”
六男九女,那不就是十五个孩子?难怪王凌霄认出同辈的族妹都反应了一会儿。
邵秋实表情复杂地默了一会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