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悄无声息地死去
方鼎太重,安清双脚震碎地板,依旧被扯得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
闻言安清白了荆轲一眼:“素闻荆轲先生大名,要不你来?”
荆轲却是摇头,他便是那套连环子母剑的主人,有刚才与邵秋实的短兵相接的经验,他自觉得要拿下邵秋实并非难事,却也不是易事,况且:“你们不是说她是你们天一阁的人吗?我出手,岂非越俎代庖?”
的确,姜暮雨方才开口称邵秋实要入天一阁,顿时将邵秋实的事情都揽到天一阁。
安清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院落,他们来时,院子里死的人已是不少。
这一会儿的功夫,院中又添许多新血。
安清做了多年的杀手,这场景虽不至于叫他触目惊心,但也不是个小事了。
阻止邵秋实必是得阻止,但他们真的要以御下的名义阻止吗?
若是以御下的名义,固然能够坐实了邵秋实进入天一阁的事情,这样年轻的四境强者难得,可邵秋实擅杀百姓的罪名,也要叫天一阁帮她担着。
值得吗?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安清看向蔡子慕。
值得吗?收到安清的无声的询问,蔡子慕以实际行动作为回答。
蔡子慕常年唇色苍白,瞧着一脸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生得目似点漆眉如刀裁,睫毛纤长,眨动时如蝶翼扑扇,黑眸投出恹恹眸光也被长睫剪碎,落在人身上轻轻的柔柔的。
蔡子慕的一双手也是与唇色一样的苍白,手掌宽大,指节修长,修剪齐整的指甲干净地覆盖在指尖,不如安清的双手白皙剔透,却有一种力量与虚弱杂糅又矛盾的美感。
面对安清无声的询问,蔡子慕一言不发,只一掌拍出。
先前蔡子慕拍晕邵秋实就是这一掌,现在蔡子慕又是相同的一掌。
邵秋实不敢托大,她身上本就套了三茅妙行圆满天君印用以防御,灵力激发之下金光灿灿。
邵秋实又召出发金,细如蚕丝的发金迎风见涨,瞬间将邵秋实包裹其中。
相互交织的发金套在邵秋实身周,是除了三茅妙行圆满天君印之外的第二层防御。
方鼎被安清刀丝缠住,倒不是全然无法挣脱,只是需要时间,蔡子慕的一击转瞬即至,已是来不及了。
电石火光的刹那,邵秋实又召出数张天罡引雷符,雷电刹时在邵秋实身前以法阵织出第三层防御。
荆轲看得心惊:“这小女娘年纪不大,手段倒是不少。”
邵秋实虽手段不少,应战也机敏,一瞬间便在身上套了三重防御,但她只筑基一阶,跟玄境巅峰等同于筑基十二阶的蔡子慕到底差了太多,鸿沟般不可逾越。
万般手段抵不住雷霆一击,这就叫一掌破万法,一力降十会。
邵秋实眼睁睁看着蔡子慕苍白得有几分虚弱的手指穿花拂柳般轻易挥开削铁如泥的发金,穿过金光灿灿的三茅妙行圆满天君印,震碎了雷电交织的法阵,一击拍上自己的胸膛。
轰!
邵秋实跌了出去,去得太急,撞破了身周的发金网后狠狠撞坍了数丈之外的一堵墙,才堪堪掉在地上。
而巨大的轰隆声,倒不是邵秋实撞坍墙壁所发出的声音。
没有邵秋实的灵力为继,重若泰山的方鼎砸在地上,一口气砸出个宽三丈深七八丈的深坑。
巨大的轰隆声,是方鼎砸坍地面的声音。
荆轲又是一惊,邵秋实虽是不错,但跟成名已久的蔡子慕比起来:“乌夜啼之名,名不虚传。”
这次邵秋实没有晕,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脚下一软再次跌坐在地上,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姜暮雨连忙上前摁住她:“别逞强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邵秋实想推开姜暮雨,却挣不过,一激动,又吐出一口血来。
方才邵秋实与蔡子慕对抗,叶良辰躲了老远,此时又凑上来,在旁边事不关己地发牢骚:“折本啊。”
姜暮雨扶着邵秋实背到身上,示意罗金:“你背岑夫子。”
罗金点头,矮身去背岑夫子,这时候岑夫子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只是呼吸已完全停止了。
罗金有瞬间的恍惚,他没有想到岑夫子如此悄无声息地就死去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罗金既觉得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死得轰轰烈烈,死前把一辈子的遗憾都说个干净,说得抑扬顿挫肝肠寸断是戏折子里的桥段。
真正的死通常安静又突然,连说一句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院子里开始响起嚎哭的声音,邵秋实杀了不少人,亦有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女儿。
对他们而言,那些死去的也死得突然,连一句告别都来不及。
邵秋实被姜暮雨背在背上,本在挣扎,听见哭声便停止了挣扎,看着周围哭泣的百姓,表情有些怪异。
邵秋实看着百姓的时候,荆轲也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荆轲转向蔡子慕:“这小女娘杀人不少,罪过不小,天一阁确定要保她?”
庄子里的动静闹得这样大,墨家的其他人,聂政、专诸都赶了过来,此时方至,正听见荆轲的话。
聂政专诸御空而来,居高临下俯瞰庄子里百姓的死状,只怕比一直站在院中的荆轲还看得清楚,闻言投向邵秋实的目光都透着愕然,这么多人都是她杀的?
蔡子慕收回手指,捏碎了盈在指尖的寒光:“我天一阁的事,墨家也要过问了?”
荆轲挑眉,得,这是将他方才的推托之词反手就甩在他脸上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瞎打听。”
事情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还需要善后,但杀戮肯定是停止了。
安清、蔡子慕、荆轲、聂政、专诸都是这样认为的。
姜暮雨和罗金也是这样认为的。
邵秋实虽说了杀人陪葬的话,但难不成还真能将整个庄子里的百姓屠戮干净,为岑夫子陪葬吗?即便是将所有的人都杀了,岑夫子也活不过来了。罗金背起岑夫子,这样想着。
“叶良辰。”邵秋实叫着叶良辰的名字。
叶良辰就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瞥了邵秋实一眼:“干嘛?”
邵秋实还盯着那些哭泣的百姓,表情怪异:“你看用他们祭幡好不好?”
叶良辰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邵秋实:“你……”
“我早就说了,”邵秋实顿了顿,“我要他们给我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