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岔路
同不会说话的赤鹿在封闭的空间待得久了，大脑困顿。但尽管如此，低效的运转并不等于呆滞。我站在山洞中，赤鹿和我看向同样的方向。一个奇怪的现象悄无声息的降落在身边。
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岔路并不远，凭借鹿角的光芒本应可以窥探一二。但是当我往岔路看，看到的却还是幽幽的笔直山洞。我怀疑是光线不足导致，便让赤鹿跑到岔路口。随着它一点点走向岔路的方向，我惊讶的发现岔路的确不见了，所能看见的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笔直山洞！
我诧异的蹲在地上，招手让赤鹿回来。它对于我的情绪感到疑惑不解，便舔着我的脸让我平静下来。我心烦气躁，被它湿漉漉的舌头弄出一股无名火。我一把推开它，心头却又一紧，很快又它搂在怀里。
我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却听过许多恐怖的故事。刚才的岔路瞬间消失，无法不让胆小的我找到各种对应的典故，巫女迷幻的房间，恶魔恐怖的城堡，亵渎月亮女神的罪恶元首的实验室！
沉浸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恐惧中，可不是多么舒服有趣的事，我忽然想起可以和赤鹿沟通，便问它刚才为什么站在直道中不再前进，是不是也找不到岔路了？
赤鹿不知该如何对我表达，我就换了一个问法，问它刚才是不是没看见岔路。赤鹿摇头，我诧异的问它难道你看见岔路了？这一次，赤鹿很肯定的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分明没有看到岔路，赤鹿却有着与我截然相反的看法。
赤鹿温柔的咬着我的手腕，示意我走过去看看。胆小的我更加慌张起来，甚至路过尸骨的时候都浑然不觉了。
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我面前的确是岔路。安奈内心的紧张，让赤鹿站在原地不动，然后跑回我们休息的地方，瞬间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看到的依然是一条笔直的直路。我让赤鹿站着别动，自己反反复复的跑来跑去，恐怖的事实却并没有因为我的积极，发生任何有利的变化。
我很胆小，但是不会回避问题，有赤鹿陪着，还不至于吓得撒腿往回跑。事实上我相信，就算我现在往回跑，回家的路未必没有古怪。
四下打量，希望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在这个光秃秃，甚至比家里还要干净的山洞中，我最终把注意力集中在尸骨的身上。
老人一直说，天下一切有灵魂的生物，上至人类，下达蚂蚁，死后都要去月亮女神的花园报道。但是有一些，之前做了违背月亮女神意愿的生物，将会被拒之门外，只能看一眼花园的美丽，然后被放逐。我曾问过，放逐到哪里去呢？老人未曾给予答案。
难道面前尸骨的所有者，被月亮女神拒绝，就留在山洞中作怪？该死的家伙，你去不成花园，也不要拦住我寻找赤鹿原的去路啊！借着鹿角的光，我强忍着恐惧，将尸骨收集起来，分批扔到更远的，来时的地方。
处理完尸骨，我的紧张和恐惧也到了极限，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赤鹿担忧的看着我，鹿角的光照在我惨白的脸上。
“我一定把你送回赤鹿原。”我小声的说道，不是为了安慰赤鹿，而是鼓励自己。
看着远处幽深的直道，心里十分没底。我让赤鹿往前走，看见岔路后才能停下来。赤鹿十分听从我的命令，迅速走向前方。我看着它一步步走在直道中，心里祈祷它千万不要停下来，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它再一次在直道就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
“你现在就站在岔路前面吗？”我喊道。
赤鹿像马一样抬起两条前腿，这表示它是按照我说的去做的。我让它照亮四周，它迅速燃烧了整个身体，强烈的火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努力的往远方看去，赤鹿的后方是一条幽深的直路！我心灰意冷的走到赤鹿身边，再一次无奈地看到岔路。
因为没有丰富的探险经验，我不知道整个事情跟尸骨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也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尸骨。当下能做的，只是尽量分析眼前的困境。
如果直道是真，岔路是假，那么我走进岔路，就会被困死在山体中死不见尸。如果直道是假，岔路是真，那么我是什么时候走错了路？如果我再迟迟不动身，还是会死在山体中。并且无论如何，我都已经陷入陷阱之中。
很显然，无论岔路是真是假，我都不能过去，而能否从来时的路平安返回洞外，也仅有一半的可能。
我忽然想起赤鹿的一些古怪反应，在进入艾尔森林之前，它始终跟在我身边，毫无方向感和目的性。进入艾尔森林后，它似乎得到某种感应，促使其迫不及待的想要往某个地方跑。当我们来到山洞外面后，它不再想去其它地方，证明山洞就是召唤它的源泉。分析到这里，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赤鹿十分渴望来到这里，我的选择。
但是矛盾出现了，它为什么站在洞外不敢进去？难道真的是不舍得和我离开？山洞一直在召唤着它，在我们进来后，它为什么感到害怕？我在这里不知道要走多久，不知道里面冷暖，不知道尸体，不知道直路与岔路的幻象，这一连串的未知数，赤鹿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我提示？在我被幻象玩得团团转的时候，它为什么不帮我解除困扰？答案只有一个，它也没有进来过，对这里面的事情，除了本能，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难道赤鹿原并没有在这里面？艾尔森林的召唤，难道是某些学者诱捕赤鹿的伎俩？想到此处，我不寒而栗，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乡下小子，除了打铁，还见识过什么？人家学者研究赤鹿研究得那么透彻，而我却还仅仅以为那些都是传说，我和这个世界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随着赤鹿的一声哀嚎，它不算庞大但十分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我惊讶的想到，自己只顾着思考问题，并没有让赤鹿收起火光。发光是要付出代价的，它因为对我的忠诚，忍着疲劳耗尽了能量。
赤鹿在力竭倒地的瞬间，因为害怕砸伤我，用最后的力气改变了摔倒的轨迹，硬生生撞到洞壁上。它通红的身躯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就像暴雨中的蜡烛，被风吹雨打的花，柔弱且没有筋骨的顺着洞壁倒在地上。
我心疼极了，搂着它的脖子，一个劲的抚摸，却又不知道抚摸哪里能给它带来最大的舒服感。一路走来，先是恐惧，然后是思考，现在又是悲伤，我的精神从未被如此的折磨过！
我大概真的不适合探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