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胜即是败
蓝色的天空，黄色的沙海，除了蓝与黄，这里再没有别的颜色。
除了，其间的一抹清影。
一袭白衣胜似雪，双瞳剪水迎人滟。
不用说，说的自然是穆倾泽。
她正施展控水术，汇聚天地间为数不多的水之灵气，幻出一把水作的伞，将灼热的阳光挡下。
“终于没那么热了，”她长吁一口气，从雪原骤然来到沙漠，这温差让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突然，一声尖利的凤鸣声打破了天地间的静寂，穆倾泽仰头望去，一只火红色如鹞鹰一般的大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朝她这儿飞来。
大鸟一边飞，一边摆动着它的长尾，尾巴每次轻摇，都有漫天火种倾下。火种落在黄沙中，竟也熊熊燃烧起来，并迅速蔓延。
“这火连黄沙都可以点燃，难道是朱雀的南明离火？”穆倾泽暗暗心惊，“师父如何会这么强大的阵术，连上古四神兽之一的朱雀都可以幻出？这还只是子母阵中的一子阵。”
不知为何，对白明子，她依然恨不起来。纵然他做了这许多错事，但在她心底，还是承认他这个师父的。
穆倾泽分神的须臾之间，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沙海已经半数化为火海，眼见就要烧到她的脚边。
“且看看这么多年玄术生疏了多少吧。”穆倾泽的嘴角上扬，划过一抹久违的自信。
她催动起御风术，盈盈飞起，悬浮在空中。
朱雀已然距她不足二十丈，见她御风飞起，仰着头高声呖叫，似乎在吹响冲锋的号角。
它的双眼忽而迸发出炽烈的红色火焰，沙海中的南明离火随即升腾起数十丈。
天地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扭曲。
如今大地之上已然没有了她的落脚之地，一旦出现失误，便是葬身火海。
但她却没有露出一点惧色，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
忽有翠绿色的流光在她周身围绕，渐成龙卷之势。
“风起——”她张开双臂，高声喝道，“云岚！”
翠绿的流光将天地间的空气都汇聚起来随着它一同转动，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
转瞬之间，天阴沉的几乎要凝固了，龙卷携着黄沙席卷天地，所过之处火焰尽皆熄灭，在沙海中挖出了一个山谷。
朱雀不得不将天地间的火焰尽数收回，在其周身形成一个厚重的火焰屏障，暂避锋芒。
在穆倾泽的控制下，龙卷铺天盖地的朝着朱雀席卷而去，巨大的吸力让它没办法躲开玄术“风起云岚”的覆盖范围，只得将头深深的埋入翅膀。
数息后，龙卷掠过朱雀，那看似厚重坚不可摧的火焰屏障竟然一触即碎，无数火红的羽毛随之飘落，卷入狂风之中。
狂风过境，朱雀如一只被拔了毛的锦鸡，扑腾了两下翅膀，就从空中一头栽了下去……
五行之中，风属木，而木生火，原本面对火属性的朱雀，委实不该使用风系玄术。然而，穆倾泽的本命属性就是木属性，风起云岚又是木属性中最强大的大范围玄术，更是雪帜国皇家的家传之术。所以无怪会有这样强大的效果。
“还好只是子阵而已。阵灵不够强大，子阵的灵力一时间消耗过大以致不能为继，如此我才侥幸赢了。若是真的朱雀，哪怕是换一个强一些的阵灵，都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穆倾泽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她见朱雀掉落在“山谷”中，赶忙御风追去。
一般来说，这种子母阵的子阵都是阵灵化兽。这样能让阵灵的灵力发挥最大的作用。
换句话说，朱雀应是阵灵所化，而朱雀消失阵灵就会显现。
穆倾泽此刻要印证的，就是这阵灵。
虽然已猜出十之八九，可当她看到阵灵的时候，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这一身熟悉的铠甲，正是雪帜国将士。
她似乎明白了白明子要将这些人带来的原因。若是朝这个方向想下去，这万兽之数怕是还不止……
她阴沉着脸蹲坐在那名将士身边，将一缕缕灵力打入他的体内。
终于，他缓慢而吃力的睁开了眼。
“不用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虚弱，却目光炯炯，闪着异样的光，“公主……殿下……”
穆倾泽心下一惊，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竟然认得她。
他吃力的在嘴角划过一抹微笑：“终于见到……您了，公主殿下……不用惊讶，纵然时间过了那么久，女大十八变，但我依然清晰的记得您的那双眼睛，它装下了……星辰日月，映照着我的世界，带给我光明……”
“我……就是那个偷馒头的小贼啊……”他微笑着，面色渐渐变得红润，语气淡然，“您还记得吗？”
一滴热泪滑落穆倾泽的脸颊，她默默的点点头。
她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
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在您的帮助下，我终于有了个家。但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再见到您……呵……原谅我这只癞蛤蟆，只想远远的守护着骄傲的天鹅啊！”
“于是……我加入了雪帜军，我想，待我有朝一日建功立业，晋升金甲卫，就可以日日夜夜守护……公主殿下您了啊！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
“可是……可是……凶兽烛龙出现……我们在它面前如蝼蚁一般……即便我们幻化阵灵也无济于事……”
穆倾泽一愣。
阵灵只负责给子阵输送灵力，从入阵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了记忆。
他以为，他是死在烛龙的手里。
但他并不知道，杀死他的人竟是自己，是他一直想要守护的自己。
穆倾泽慌了，她近乎疯狂的将一缕缕灵力打入他的体内，却终于石沉大海，没有半点作用。
“不要白费……力气了，好好活下去……我相信……我相信……凶兽烛龙一定会被驱逐……”他面容枯槁，已然没了生机。
“驱逐……凶兽，守卫……山河……”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穆倾泽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亲手杀死了想用生命守护她的人。
她绝望的笑了。
想要守护她的人还有千千万。
她都要杀尽吗……
忽而一阵凉爽的风吹过，伴着琉璃破碎的声音，漫天黄沙消散，绿意覆满山林，耳畔尽是鸟鸣声声，空气中满是花香袅袅。
穆倾泽茫然四望，悲戚的叹了一口气。
输了身死，赢了心死。
接下来，她该如何去打？
忽闻一声虎啸应和，惊飞了林间的鸟。
接着，一只形似老虎，体型如牛，长着一双翅膀的异兽，从山林中走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