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执念
就在两个时辰前，碧薰刚刚带着几人离开沧溟雪原的时候。
水镜中突然飞出一团金黄色的东西，飞了十数丈才狠狠的砸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几息过后，一人狼狈不堪，浑身沾满了雪，狼狈的挣扎着从深坑里爬了出来。
竟然是白明子。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在被击飞的瞬间他条件反射的给自己上了个保护结界，那可就真是浑身是血了。
“咳咳。”
饶是如此，他的嘴角还是流出了鲜血。
白明子眼睛微眯，凝视着那幽蓝的水镜。
虽然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袭击他，但想来不会有错的。
那是幻溟境的守护者——烛龙。
想进入幻溟境，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时，一阵撼天动地的龙吟声响起。
一片巨大的乌云汇聚，坠的天空仿佛要掉下来一般。
“是何人胆敢擅闯吾族圣地？！”一只青色的巨龙从乌云中探出，有摄人神魂的声音从云端坠下，字字千钧。
“烛龙大人，吾乃太乙族后人，昔年吾族先辈已尽数进入幻溟境，恳求大人也准许我进入幻溟境，我定当结草衔环以求后报。”
“太乙族后人又如何？幻溟境乃吾烛龙世代守护的圣地，岂是你等凡人可以随意染指？念在你先辈的面上，暂且饶你擅闯之责。还不速速离去！”
“是！”白明子连忙应道，眼神阴晴不定，手中金色光芒闪烁，便消失不见了。
·
裕凉城，别院的厢房中。
“千夜，有什么问题？”碧薰见梦千夜紧蹙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禁问道。
梦千夜正自不知该如何回答，恰逢穆倾泽和梦如熙两人正有说有笑的端着四碗阳春面进了屋，开口问道：
“倾泽，你觉得幻溟境是可以随意进入的吗？”梦千夜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问向穆倾泽。
穆倾泽被这没来由的问题问的有些懵，将面放在桌上思索了片刻道：
“应该不能吧，小烛龙说过， 它有它的使命，想来这使命十之八九就是守护幻溟境了。之前见师父直接就进去了心下也觉得奇怪，不过当时你受伤昏迷，我倒也没时间去顾虑这些，现在细想来，确实匪夷所思。”
“小烛龙？”梦如熙奇道。
“哦，前些日子我们在梦府的校武场遇到了烛龙，那时它还很小只，只有手臂大小。当时不清楚你的立场，就没敢让你知道。之后，它一直沉睡，就在昨天夜里，在沧溟雪原的军帐里，它突然就长大飞走了，朝着幻溟境入口的方向……”穆倾泽回道。
碧薰听着心下咯噔一声，脸色渐沉。
烛龙果然不只是传说。
那白明子如何能轻易进得幻溟境？
以她对白明子的了解，若他真进不去幻溟境，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快点吃些东西，我们等下再回去看看。”
几人点头应着。
“对了，秣止妹妹呢？”梦如熙问道。
穆倾泽仔细想了下，方才回道：“我把她收到她的水晶行囊里了。”
属于穆倾泽和白忆落的记忆刚刚整合，尚且还有些混乱。
“话说回来，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打败她的。”梦千夜一脸疑惑的看向她，“毕竟你那时还没恢复记忆。”
“打败她？”穆倾泽愣了一下，恍然一笑，“半夏秫米汤，算吗？”
众人皆茫然望去。
“当时我被困，已是无计可施，突然想起来那孩子是个吃货，就说可以给她做好吃的作为交换条件，然后那孩子几乎把整个御膳房都给搬了来，我就将计就计给她做了半夏秫米汤——一味安神药膳，她连喝了三大碗，没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就这么简单？”梦千夜不禁扶额。
“不然呢？”穆倾泽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反问道，“算算时间现在也该醒了吧。”
说着，穆倾泽小心的将秣止从水晶结界行囊中转移到床上，秣止也渐渐转醒过来，眼睛尚未睁开，嘤咛道，“白姐姐，我饿了，可以再来一碗吗？”
众人纷纷扶额。
穆倾泽端过来一碗面，秣止在床上就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究竟是大智如愚呢还是……
几人匆匆吃过面，便动身前往沧溟雪原。
除了，还在院子里“睡大觉”的梦天靖，以及留下照看他的秣止……
·
一望无际的沧溟雪原，被一整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天空昏暗的宛如残月下的夜。
那透明的巨大“水镜”——也就是幻溟境的入口，闪烁着幽蓝的波光，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依然异常的显眼。
“水镜”之上，盘踞着一只长约三四十丈的巨龙，只依稀看的清轮廓。
忽而，从那厚重的快要坠到地面的乌云中，探出一只龙头，它的眼睛闪着猩红的光，睥睨着眼前这些自不量力的人类。
伴着一声低沉的龙吟，青色的巨尾从乌云中骤然出现，狠狠扫向朝着“水镜”蜂拥而上的雪帜国将士，接着便有数千人被劲气轰飞，落地之时，已是再无生机……
然而，他们并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疯狂的涌向了它……
碧薰带着众人传送而来，立时有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们几乎要吐出来。
震天的喊杀声伴着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撕扯着众人耳膜。
宛如置身于修罗道场。
一如一千年前。
穆倾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这里，已然没了摄魂阵。
可这些将士依然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扑向烛龙。
他们满眼通红、目眦欲裂的挥舞着手中的剑，只希望自己的拼死一击，可以消耗掉那凶兽的一丝丝气血。
只要它不能攻击他们的家园，不会吃掉他们的父母妻儿，便足够了……
直到被巨尾轰飞的那一瞬，他们都没有后悔，只是恨，恨自己力量不够，不能斩杀凶兽……
泪水和着血水，正悄悄的融化着浩渺无际的沧溟雪原……
可是……
“可是，这些将士根本不能伤它分毫啊。”梦如熙亦是不知所措，声音有些颤抖，“义父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梦千夜沉默不语，手心都快攥出血来，他费尽心力想要保下的人，终于还是逃不过死神的巨镰。
“想来就算是当年的太乙族，都没办法伤它分毫。”穆倾泽强自镇定，“可最终，太乙族还是进入了幻溟境。我想，烛龙或是不喜杀戮的，白明子或许是想效太乙族先人的做法，想以此与烛龙谈判……”
“看它的状态应该是失了心智，这么下去死伤太大，得想办法阻止它。”梦千夜不容分说催动御风术，朝烛龙飞去。
“我跟你去，小烛龙一直跟着我的……”穆倾泽一边喊着，一边御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飞到烛龙近前，忽然，一双几乎比人高的巨大而猩红的眼睛骤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短短数息间，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威压让两人汗透了衣衫，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他们甚至有了赴死的觉悟。
烛龙若想杀死他们，不会比杀死下面雪帜国的将士困难多少。
“你……还好吗？”梦千夜缓过神来，试探着开口。
“还……记得……我们吗？”穆倾泽也勉力镇静道。
烛龙猩红的眼睛忽明忽灭，原本沉重的鼻息也渐渐缓和了许多，似乎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为了我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杀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让世界重又变得喧嚣——雪帜将士又冲了上来。
烛龙的眼神重又变得猩红，它转过头去，张开巨口，口中有火光凝聚，纵然在冰天雪地间，梦千夜依然感觉到剧烈的灼痛感，慌忙拉着穆倾泽后退到了十丈开外才好些。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
看来烛龙自己也不受控制，它只是在本能的守护幻溟境的入口。
无奈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炽烈的火光在人群中炸开，在冰天雪地中绽出一片火海。近千名雪帜将士在火海中化作一缕缕青烟，连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
梦千夜不再看下去，拉着穆倾泽离开了。
他们只得先与碧薰如熙汇合。
“烛龙似乎只是想守护幻溟境，在烛龙眼里，雪帜大军反而是妄图侵占它领地的恶人。”梦千夜咬牙道，“如今，只有先让雪帜大军撤退一途。”
碧薰点头，沉思片刻道：“若天靖在，以他昔日的威望，或可喝退众人，可如今他仍重伤昏迷……”
说话间，一声震慑神魂的龙吟声响起。
声毕，天地间陡然静寂，天空中乌云翻滚，却没有一丝丝的风。
连那些冲杀的上头的雪帜将士都察觉到了异样，纷乱中停下了脚步。
“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都布满了雷云，这样的密度连我都挡不下来，快撤出去！”碧薰慌忙道。
说话间碧薰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转头便瞥到梦千夜的眼睛忽而亮起一抹莹白的光，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千夜……”碧薰蹙眉不安道，她知道这是月华之力觉醒的征兆，但在他身上，似乎又有了些不一样的气质。
那是历经千百年沧桑而不能被岁月泯灭的，如火一般炙热的执念……
几息过后，梦千夜的眼神忽而凌厉，眼中莹白的光竟若隐若现闪烁着一抹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