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殒命托孤
绕过月台,果然有一人,破竹竿顶一黑旗。
“天下熙熙,皆为生来;天下攘攘,皆为向往。闹里糊口,静处藏身。”看到有人来,算命的吆喝了一嗓子,说的还是那么回事。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面而后识术。算命先生我是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
“老人家,我这是刚听完说书的吧,来我这照顾生意。我这算命看相不准不要钱。”
“说书的不信神不信鬼,但我说这城隍庙起码也是某些人的福地。那就算上一卦,给我这孙子,不问财,不问命,只看吉凶。”祁老爷子把躲在身后的俩娃儿拎了出来。
“我也会算,他命不久矣。”祁名现在还在老爷子身后搭在灵儿耳旁说道。
“祁名哥哥,你这是戗行。”咯咯的笑声从灵儿嗓子里发出就是好听。祁名微微的嘟了嘟嘴,心里想着不信算了。
“孩子,来我这里。”算命的招了招手,笑呵呵的说道。
祁名牵着灵儿的小手绕到算命先生身前,两双眼睛扑棱棱的看着他。
几盏茶的功夫,“不通,不通,”算命先生咂摸了好一晌,又是摸手,又是看相,就差把祁名的衣服扒了。
“老哥,你看呀,这娃儿,天生朱痣在眉间,应该是富贵花开,但是这掌纹,这是藏相之手呀呀,相于手为掌握,没有相是吉是凶,无法看出,从未遇见过,难不成富贵却要短命。眉清目秀,我看不到生看不到死,更何况是吉凶。老哥你看,掌心外圆内方肉隆,指头冒尖,指肚凸起,五行占全,各有残缺,闻所未闻。”
“我哪看的出来?”祁老爷子心想。
“姓名,生辰八字。”算命先生说道。
“祁名,五岁,三月初二戌时三刻。”祁老爷子开口道,眉头微锁,心想要不要把血月的事说出来。祁名蘸着碗里的水随手在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祁,古姓,相传是御龙一族伊始的姓氏,祁字拆开,示字是神的一半,右边是俯耳称臣,这个姓氏尊贵到,曾经是神的左膀右臂,家境没落?”
“我们一个村子都是祁姓,祖上是做什么的,随着代代相传,各说风云,倒也有说是跟龙有关,但谁又见过真龙。”祁老爷子说的是真心话,又有谁见过龙呢。
“名,上位夕,下位口,夕在口之上,多一天为歹,夕是指的傍晚,日落为夕,口字,天圆地方,地孕万物,口吃八方。天在上地在下,太阳落山,天地暗,戌时三刻,日落月显,可曾伴有异象?”
“降生伴血月。”祁老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算命的倒吸了口凉气,眼中灵光闪现。“观天道,言天行,五贼藏于手,移星异宿,龙蛇起陆,天地翻覆,我是无法道明破解。”
“先生这是当何解释?”祁老爷子嘴上说是不信,但是心里却打起了鼓,因为祁名天生异象,又不得不信。
“我说老头,你是看不出来祁名哥哥的吉凶吧。我爷爷这还有饼子呢,看你饿了两眼发昏,说这丧气话。出来都是图个吉利,旁人都是净捡好话说,你也不避讳,说人命不全,难道还还能帮人圆命?”灵儿的嘴巴咄咄逼人,不留半点情面,一口气不带停顿,脸色憋的通红,话说完,小胸脯还在起伏翻腾。
“唉,小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家祖传就是算卦的,不算天地,不占星辰,只看人,我看了一辈子的相,这是头一遭打了眼。”
哗啦一下,算命先生打开了扇子,又轻轻的摇动了两下,缓缓的收拢在手中,好像生怕力气大了坏掉。祁名眼尖,一眼看到扇面上画的奇特。
“老先生,你这扇面上画的似山不是山,似水不是水,是什么?”
“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直跟随着我,也不是什么宝贝物件,只是说让我留给有缘人。至于画中所表达的我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人首蛇身从天空俯身而下,但是没有掉下来,后身倒挂在天上,对面的是无面人。旁边好像是水火交融,又好似一把利剑砍向二人。”
“花里胡哨,跟你这行当挺般配,祁名哥哥、爷爷咱们走,不信这骗人的玩玩。”萧灵儿这会真的有点耐不住性子,急眼了。祁老爷子只能摇摇头,转身正要离去。
“几位留步,今天我不是跟小姑娘拌嘴。我说过我们是祖传的营生,今天我还真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让你们开开眼。瞧好吧。”算命老先生在灵儿的说道下,在口袋拿出了一个龟卜壳和五枚铜钱,铜钱从一口挨个放入,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摇的哗啦啦直响。
祁名看得到,有丝丝红线从老者的身体的各个部位,犹如抽离生命一般向手掌之中聚集。
“祁名哥哥,这是神棍……”祁名嘘了一下,示意灵儿不要说话。
“老先生,停下吧,你可能真的算不透我,如果真要继续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祁名说的一脸严肃。然后那算命先生还不打算停手,突然噗的一声,一口血水应声而出,是在算命先生的嘴里发出的。
“看来是我真的老了。走吧,跟我回家,我有一物事所托。”老先生疲惫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龟卜壳和铜钱,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水。
“这位先生,你这是?不碍事吧。”祁老爷子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之余心想“算命的怎么要把自己的命搭上,算命,要命呀。”
“老爷子,都是晌午了,去我家落落脚,离着不远,你打把手,我引路。”那算命先生呕出一口血,然而眼神突然有神起来。
“好。”
“老爷爷,你有什么想交代的,一并说了吧。”祁名看着算命先生也就四十上下的身板,突然一下老了许多。
“祁名哥哥,你莫非真的看到了。”心里默念着,萧灵儿第一次感觉到看不透祁名哥哥了。她想到了第一眼看到算命先生时祁名说的话,他命不久矣。”
“我还有个孩子,老生子,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就一命呜呼了。我爷俩相依为命,但是我家这小子,不像我这般没出息,他是血脉返祖一般,事事灵验,但我不想一个孩子抛头露面在外,再说孩子算命就算是灵验,谁信呀。”算命先生阵阵咳嗦,好像要把肺头咳出来一般。
“他叫风尘。”
约莫几盏茶的功夫,穿过城隍庙的一段破烂城墙后,再是左拐右拐羊肠小道,进了一个枯木枝子编制成的小门。见到的是一个小脸细眉的少年,体型瘦削,眼睛乌黑安静,一身宽松的粗衣,手持八方板,咬着下嘴唇。
“父亲他来了。”少年神情坚毅的说道,能够看出隐忍着悲伤,应该是看出自己的父亲现如今的情况,右手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到肉里。
“是他,准备吧……”
爷孙三人愣神了,听到爷儿俩简短的对话,看到少年并没有关心他的父亲的意思,转身进屋而去。一阵沙沙的响声,而后木板的撞击声,少年红红的眼睛直径走出,在祁老爷子的手里接过自己的父亲,而后走向屋内。
“老哥,您自己进来吧,别吓坏孩子。”
……
来的时候是三人,回去变成四人。总不能白来一趟吧,给几个人买的糖人,中午饭吃了碗面,几个人吃的不亦乐乎,唯独风皓心事很重,也难怪。
“不是怜风尘,忽被前缘疏。花落花开终有时,总赖轮回渡。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寻春忘惆忧,莫问吾归处。”祁名觉得被他改的句子用在此处恰到好处。
“让你们见笑了,父亲自有他的命数,我知道这一天终要来临,只恨自己无用,无法破解这其中的因果,如今只能烦劳收留。”风尘收起竹筷。
“小二,来碗面给门外的那俩母女。”祁名方才看到门外那对母女,不由的升起怜悯之心。经这一说,其他三人也看向了门外。
“爷爷出来一遭总该破费才是,嘿嘿。”祁名笑吟吟的看向老爷子。
“咱家院子不小,十个八个也放得下,只要你们高兴,就不碍事。”祁老爷子打趣的说道。“今天收获不小,我说你这孙子不能白捡,每天给我来上几卦,我经常外出,也图个吉利。”
风尘咧嘴微笑,算是没了生疏。
“爷爷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萧灵儿其实有些许的不乐意,心想走了个老神棍,又来个小的。想想总不该说出口,毕竟自己也是住在祁名家里。
一路上三个小孩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萧灵儿相比往常话少了许多,风尘其实是个闷棍,苦了祁名,处处找话茬。祁老爷子狠狠的抽在牲口的腚上,马车一路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