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顾柔与他对视很久。
霍屿辰的眼睛里透着光, 平静且认真,没有掺杂一丝玩笑。
顾柔怔怔地看着他,“你是想……结婚吗?”
“嗯。”霍屿辰的掌心抚着她的脸, “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件事他提得很突然, 顾柔没有心理准备, “可是,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满月, 我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
顾柔说:“可在我这里,我们才刚刚开始恋爱, 现在结婚,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霍屿辰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 “或许,你也可以像之前那样,我们先结婚,你再慢慢适应。”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之前你不是适应得挺好的?”
顾柔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忽然着急结婚?”
霍屿辰沉默片刻, “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不知道霍屿辰以前是否对她说过,但这是顾柔失忆以来第一次听到他对她说这三个字。
她内心震撼。
这几个字像是最珍贵的承诺,从他嘴里说出来, 格外郑重。
接下来的几天,霍屿辰没上班,一直在家陪顾柔。
那天吃完午饭, 他带顾柔在小区里散步, 石板路两侧落了不少秋叶, 脚踩上去嚓嚓响, 听着很解压。
顾柔一路小跑走在前面, 捡了不少好看的叶子。
霍屿辰跟在她身后慢慢走,她的背影轻盈欢快,偶尔站在那里整理手中的落叶,像个不知忧愁的小女孩。
他拿出手机给甘萍拨了过去,“阿姨。”
甘萍:“小辰啊,最近你们两个怎么样了?我也不敢联系她,怕说错话,她好点没有?”
霍屿辰说:“她很好,您和外婆身体怎么样,外婆的腿还疼吗?”
“好一阵坏一阵,年岁大了身体就这样,你不用担心。”
“过阵子我带她回去看您。”霍屿辰折断一根细枝,“阿姨,有件事麻烦您,这几天有时间您把家里的户口本给我们寄过来吧。”
甘萍停了两秒,“要户口本干吗,你们要结婚?”
霍屿辰看着不远处的顾柔,“她还没答应我,不过我想早做准备。”
甘萍说:“户口本早就被她拿走了。”
霍屿辰手上的动作停下,很意外,“什么时候?”
“有大半年了,上次回家时拿走的,那时我还问是不是你们两个要结婚,她只笑了笑也没说话。”
霍屿辰的思绪飘忽了一瞬。
电话里不知又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我知道了,阿姨我先挂了。”
顾柔跑回来,手里攒了一把苍黄的秋叶,被她整理成花束的样子,问他好不好看。
霍屿辰静静凝视她很久,内心酸楚,窝心又难受。
原来在那些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早已做好要嫁给他的准备,或许她在期盼某个特别的日子,满心欢喜地等他跟她求婚。
顾柔见他一直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霍屿辰牵住她的手,“满月,我刚刚给阿姨打电话,她说你半年前已经把家里的户口本拿走了,现在应该在咱们家,你最近有见到过吗?”
顾柔怔了怔,“找户口本干吗?”她咬着唇,“我还没答应你呢……”
霍屿辰耐心说:“就算不结婚,户口本也是很重要的东西,总要找到的,不是吗?也许你的身份证跟户口本是放在一起的,你仔细想一想,如果现在让你放,你会放在什么地方?”
顾柔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霍屿辰说:“咱们回家找找。”
到了家,两人把客厅和书房都翻了一遍,没有。
霍屿辰进了卧室,拉开她那边的床头柜,顾柔打开衣柜翻看几件外套的口袋。
她忽然发现有件衣服很特别,跟其他衣服不太一样,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那是件黑色紧身露脐装,很潮很酷,一条黑色的工装裤跟衣服挂在一起,应该是一套。
衣服看起来很新,应该没穿过几次。
顾柔翻来覆去看了两眼,“这是我的吗?我还有这种衣服。”
霍屿辰转头看到她手上那套衣服,“嗯,你的。”
他继续翻抽屉,“那年咱们在非比的年终晚会上跳了支舞,这是你的演出服。”
顾柔有些惊讶,“跳舞?我竟然还会跳舞。”
她把衣服比在身上照了照镜子,“衣服好小,我这几年是不是胖了,好像穿不上了。”
床头柜里没找到户口本,霍屿辰起身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比在她身前,看着镜子里的顾柔,“演出服就是这样的,比较修身,不然你试试?”
顾柔正有此意,抱着衣服和裤子跑去主卧的浴室。
没两分钟她就打开门探出脑袋,“霍屿辰!”
霍屿辰猜到她会找他,早早等在门口,门一开就把人扯出来,“行了,躲什么,你哪儿我没看过。”
他好像早知道顾柔叫他干什么,把人拉到身前,握住她的腰,手探到她身后,摸到拉了一半的拉链,一路拉到最上边。
他掌心滚烫,顾柔微微缩了缩身体,低着头不太敢看他,“好了吗。”
霍屿辰垂着眼注视她,“嗯。”
“你怎么知道。”
“这衣服你只穿过三次,每次都是我帮你。”他目光扫过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忽然俯身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一点都没变,还是很美。”
顾柔悄悄红了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样一穿,看着跟平时很不一样,英姿飒爽,很潇洒,像个女侠。
她转头问霍屿辰,“你刚刚说‘我们’,你也跳舞了吗?”
“嗯。”
“只有我们两个?”
“五个,天涯,大陆,罗迹,还有我们。”
天涯顾柔知道,就是群里的“拉钩为什么要上吊”,她问:“大陆是那个‘陆大爷誓死不烫头’?”
“对。”
顾柔忍不住笑出来,“他们的名字都好有趣。”
她脑子里想到一些画面,小声说:“不知道你跳舞是什么样子。”
霍屿辰抱住她的身体,唇瓣碰了碰她眼尾,“电脑里有视频,找时间给你看。”
“嗯。”
他们最终也没有找到顾柔的户口本。
霍屿辰几天没去公司,积压了一堆文件需要处理,从早上忙到下午三点,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桌上的午餐没有动,他握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口,看向家里那扇窗。
顾柔最近去厉君白那里的次数勤了一些,努力的像个大学生。
霍屿辰放下咖啡,拉开抽屉,拿出一只黑色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精致耀眼的钻石戒指。
这枚钻戒霍屿辰准备了很久,几个月前托朋友从国外购买早已看好的一颗稀有钻石,送到陈记高级珠宝定制处,单独定制了戒托,再将钻石镶嵌上去。
直到他从苏州回来那晚才接到消息可以取货。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在他悄悄准备他的求婚戒指时,顾柔早已把户口本从老家带回来。
她时刻准备做他的新娘。
可惜戒指来得太晚。
霍屿辰摩挲着柔软的戒盒出了会儿神,随后扣上盖子,拨通内线电话,“左临,来一下。”
没多久左临敲门进来,“霍总。”
霍屿辰言简意赅:“尽快帮我拟一个婚礼嘉宾名单,联系最好的婚庆策划公司,酒店,不用考虑预算,所有都要最好的,涉及到风格问题来问我。”
左临愣了几秒,但很快恢复表情:“您是要跟顾小姐结婚吗?”
“对。”
“那婚礼日期是?”
霍屿辰把戒盒放进衣服口袋里,“日期我再通知你,先把能订的定了。”
“好。”
霍屿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转头说:“对了,请柬的日期名字都不要印,我要手写。”
左临:“知道了。”
霍屿辰一边进电梯一边给顾柔打电话,“在哪?”
“在师父家。”
“能早点走吗?”
电话那边停顿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霍屿辰:“没事,我现在去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霍屿辰把顾柔带到郊区的一条河边。
这里很安静,周边似乎没什么住户,只有不远处有些工厂和一些看起来生意不怎么好的民宿。
河水还算清澈,河边有不少因河水常年冲刷变得圆润的小石头。
顾柔捡起一颗棕褐色的石子,“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霍屿辰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刚来青城那年,我们和大家一起来过这里。”
顾柔转头看他。
霍屿辰笑了笑,“那时罗迹和许沐还没有和好,大家绞尽脑汁撮合他们两个,那天我们没走,就住在附近的民宿里,你和许沐住一间。”
“晚上我们用手机聊天,后来我把你叫了出来。”他望着她的眼睛,“就在这里,就在我们现在踩着的这片地方,我对你说了一句话。”
顾柔被他温柔缠绵的声音牵引着,不自觉地问:“你说了什么。”
霍屿辰:“我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娶回家。”
顾柔怔怔地望着他。
霍屿辰的胸中压抑着一团火,已经没有办法克制自己,“顾柔,从我们大一那年在一起,我就知道,如果以后我会结婚,那一定是跟你。”
“除了你,我从没喜欢过别人,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分开,我们一起做过很多事,一起看烟火,一起牵着手压马路,一起淋过雨,一起进过医院,滑雪,看球,露营,放风筝,学习,考试,旅游,看海。”
“过去的七年里,你充斥着我的人生,无所不在。”
“那年公司出事,我怕牵连到你,把你送到北京跟他们在一起,那是我认识你以来,跟你分开最久的一段时间。你心情不好,醉得不省人事,他们给我打电话,我连夜飞回北京找你,看到你可怜又委屈的样子,你哭了,抱着我叫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我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我败给你了。”
两三个小男孩奔跑着,打闹着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片刻后,四周恢复平静。
霍屿辰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钻戒,单膝跪地,仰起头,像骑士面对自己心爱的公主一般,诚恳而郑重:“顾柔,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2857天,我诚心诚意,真心实意地向你求婚。”
“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顾柔早已泪流满面。
霍屿辰诉说的那些过去太美好,美好到让她忍不住自责。
为什么会失忆。
为什么要失忆?
那么美好的过去,不应该忘掉。
她哭得眼睛都红了,“可是我,我现在……”
霍屿辰:“我知道你心里没底,我知道你害怕,忐忑,但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当初没有选错,你的七年没有选错。”
顾柔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拳头,又悄悄松开。
他在等。
不知过了多久,顾柔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悬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
她没有办法抗拒他,也没有办法对他说不。
霍屿辰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的手有点抖,将那枚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与那处文着他名字的白色文身合二为一。
顾柔把他拉起来。
霍屿辰倾身抱住她。
他深埋在她肩头,掩饰自己湿润的眼角,“满月。”
“嗯。”
“我不会让你输。”
顾柔掉下眼泪,带着哭音,“我相信你。”
霍屿辰吻住她。
许久后,顾柔靠在霍屿辰怀里,低头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挺久了,差不多半年前吧。”
“真好看。”
她刚刚哭过,现在眼睛还红红的,霍屿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顾柔不太想走,“想再待一会儿,看完落日再走。”
“好。”
“要是有帐篷就好了,可以在这里露营。”
“天冷了,等明年春天暖和一点,一定带你来。”霍屿辰说,“车里有玫瑰酥饼,我给你拿几块垫垫肚子。”
霍屿辰往停车的方向走,顾柔找了快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脑袋歪在手臂上等落日。
其实她现在脑子还有些乱。
从她认清自己的心到答应嫁给他,前后不过十几天。
听起来好像很快,可她莫名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大概就像他说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也许骨子里的习惯真的改不掉。
就算忘记一切,她还是会再次爱上他。
不远处忽然一阵喧闹。
几个小孩不停地在河边尖叫,大喊救命。
有人落水了。
周围没有其他人,顾柔跑过去,看到河里有个小男孩在不停地挣扎,拍打水面。
他似乎呛了水,已经无法喊出声,双手奋力地挥舞。
他所在的位置水位看起来很浅,大概只有一米深,只到大人的腰部,却能淹没小孩子。
顾柔没有迟疑,把手机塞进其中一个孩子的手里,直接冲进水中。
本以为这样的浅水蹚过去是很容易的事,但下水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恐惧忽然从她心底往外蔓延,她的双腿忍不住开始发软,发抖,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她的心跳开始剧烈地加速,不明白这样莫名的恐惧从何而来。
她怕水吗?
可她小时候明明还会游泳,就算长大已经不会了,也不至于恐惧至此。
男孩看到有人来救他,心中燃起希望,将手伸向顾柔。
顾柔咬牙坚持,在拉住他的那一刻,她整个身子忽然控制不住地倒下去。
翻涌的河水将她淹没。
倒在水中的那一瞬间,顾柔看到了毫不犹豫冲进河里的霍屿辰。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冰冷的河水刺激着她的大脑,无数画面一帧一帧地闪现在眼前,所有记忆如潮水般猛烈地涌进她的脑海。